(序:这是我朋友的故事,她片片断断地说,我片片断断的感动。用第一人称“我”写的时候,我把片断串了起来,却依然感动,并感慨。有一种情,如莲,真的在世间盛放过,且清香久远。)
订婚:挽回了大学梦
那年高考,我如愿考上了河医大。父母兴奋着我的兴奋,却黯淡了心。他们没有能力供我上学,他们除了唉声叹气,别无他法。这时,一位大婶花枝招展的带来了好消息。
“只要小妍答应做人家的媳妇,学费生活费算个鸟问题。钱我都带来了哈。”说着,婶子掏出一沓子花花绿绿。我忽然就想起了黑帮电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心生悲哀,却笑嫣如花。
男孩叫山,初中毕业后做起了汽修生意。我看到父母的眼睛亮了,他们把目光探向了我。我犹豫片刻,坦然接过大婶手中的钱,坦然得悲壮。我只想上学,却把别的事情想简单了,我总以为感情就像培养一颗秧苗,会茁壮成长。
我走在大学校园的时候,觉着幸福。但回到家里,便压抑无比。后来,我才知道压抑和山有关。山在我面前用轻蔑和恶毒的语言来掩饰自卑。他总说,我和他之间无非是钱的关系。没了钱,小妍不会拿正眼瞧他一下。他还冷笑:“小妍,你是不是花着我的钱和别人谈恋爱?”对于他的冷嘲热讽,我告诉自己要无动于衷,我只想培养感情,而不是摧毁感情。
我想,我的努力能感染他,也能感染自己。但我错了。大二的冬天,我给他织了一条白色围巾。那天很冷,路结了厚厚的冰。他的汽修店生意正忙。见了我,他一如往常,没有半点声色。我把围巾递过去:“试试看。”他接过,不屑一顾:“会是给哪个情人织的,遭到拒绝后才想起来送我吧?”
说着,随手扔在了工具箱上。看着油污慢镜头似地把白围巾奸容,我的心彻底冷了。我当下决定,不要和这个男人再有任何瓜葛。
退婚:借钱路上遭遇炎凉世态
听说我要退婚,父母吓得老泪纵横。山知道后,趁着酒劲儿在村里撒了一回野,他骂:“小妍真他妈的没良心,利用完我之后,就当球给踢了。退婚?成!连本带利的还我。不多,一万元!”于是,我被一万元所困。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我悔得肠子都绿了。
为了早些赚到钱,这一年,我边上课,边在老师介绍的一所小医院实习。
除了上课实习,我还忙着四处借钱,但身边的同学好友大多是和我一样自身难保的在校生。我想起了高中时爱慕我的轮子,虽未成恋人,三年来却以朋友相交,关系不错。主要是听朋友说他上了两年班,有积蓄。我决定找他。
看到我,他一脸的惊喜。当我说要借钱时,他竟客气起来,支唔着说准备结婚,还要买房子,正为钱发愁呢。我知道借口而已,却笑说没关系。临走,他扔给我一线希望,你去找路小宝吧,他做生意,小有发迹。
路小宝,曾那么执着地追过我。即使做了普通朋友,他还信誓旦旦,小妍,以后,只要是用得着我路小宝的地方,我一定万死不辞。我想,应该有希望吧。
见面,我开门见山:“三年后,连本带息的还你,都老同学了,不会拒绝吧。”他笑了:“拒绝谁都不会拒绝你呀。再说了,我还喜欢着你呢。钱,我有的是。只是,有个条件。”我问:“什么?”“你嫁给我。”我哈哈大笑,笑得泪水在眼眶里一漾一漾的。我说,好吧,让我考虑考虑。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脆弱,钱是支点,能把陌生升华成熟悉,也能把熟悉降迫成陌生。钱有时候能包庇假,有时候也能让假浮出水面。我再没去找他。
雪上加霜的是,山竟然跑到我实习的诊所侮辱我,逼我还钱。在同事们或好奇或同情或鄙夷的眼光中,我无地自容。钱仍没借来,我却尝尽了人情淡漠,并开始怀疑人生。我心灰意冷,精神恍惚,真有把自己再卖一次的绝望。在我对人生对朋友失去了信心的时候,楠出现了。
退婚后:他把钱给了我,把病留给了自己
他是来打点滴的。眼睛眯眯一条缝,更显得人枯瘦如柴。我用面无表情掩饰同情,怎么搞的,这么瘦,像被压迫剥削的长工。他眼睛笑成了月芽,呵呵,我是精瘦型的,怎么吃都不长肉。输完液,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和我淡淡地说着话。闲谈中,知道了他老家是平顶山的,会吹笛子,在剧团上班。他们剧团就在医院对面。关于我的一切,他一句没问,只是临走,他说看到我,觉着似曾相识。他还说,如果可以,下次吹笛子给我听。
第二天,他果真拿着笛子来了。他的人淡淡的,像一笔要淡出画面的桔黄,却让人觉着温暖。因此,他问我想听什么曲子时,我好脾气的说,随便。他说《姑苏行》吧。旋即,行云流水般的笛声响起,婉转悠扬,抒情优雅。回味间,我仿如置身于幽曲明净、楼台亭阁隐现的姑苏园林之中,烦恼困窘竟渐离心境。再看他,仿如宛转气流,丝丝缕缕的扣进笛音里。忽觉他出世般,离我很远。
曲毕,我说挺好。他笑,那以后常吹给你听,如果你不嫌烦。他没食言,小医院里常常飘扬着他或优雅或明净或欢快的笛声。慢慢地熟了,知道他一岁时没了娘,饿肚子成了家常便饭,感冒又常来侵扰,再加上父亲的疏忽和生活的困顿,他不到两岁便得了哮喘。说这些的时候,他仍是淡淡的,像是别人的事情。我却潮了眼。他笑,傻丫头,泪窝咋这么浅呢。你看那些七彩泡泡。我往外看,有小孩在院子里愉快的吹着肥皂泡。他说,每一个气泡在阳光下都有自己的彩虹,即使稍纵即使,即使微不足道。我也有,你也有。我心里掠过一道阴影,我的彩虹?会有吗?
他来得更勤了,笛声更欢快了。有一次,我开玩笑,楠,你是不是看上我了。他一怔,然后哈哈大笑,眼睛酡红着说,自作多情。我也笑,幸亏你没看上我,我把你当同性呢。笑过之后,他一本正经地说,星子,你是不是需要钱。我惊,你怎么知道的。他说,听你同事说起过。我无语。他把一个纸袋推到我面前,轻描淡写地说,你需要的。四千元,我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我尽快凑齐。等你有钱了,要还我的哦。
我有一刻的脑子空白,我疑惑,你连我的来龙去脉都不知道,就不怕我骗你?他笑,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没看错人。你的眼睛那么清澈,怎会骗人。我的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在我不再相信任何人的时候,他却相信了我。我流着泪说,楠,我嫁给你吧。他看了我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眼睛闪过一丝光亮,笑了,你又想重蹈覆辙呢?你不爱我,再说,我也没看上你。
两个月后,楠又给了我四千元。我什么也没说,知道一切的语言都是苍白,我只想努力学习,赚钱还他。因为他相信我,况且我还想继续听到他美妙的笛音呢。
楠的八千元,加上我自己的两千元,我不再和山有任何瓜葛。我可以像梦中那样飞了,飞向自由,飞向彩虹,飞的感觉真好。因此,当不甘心的山找了一群人到村里指桑骂槐时,我置若罔闻。
他是一道彩虹,挂在我自由的天空
我自由了,我想把那种飞的感觉告诉楠,却不见了他的人,我怅然若失。
一个月后,我去医院不远的一个诊所送药,竟看到了他。
他更瘦了,眯眯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有气无力。他正在输液,看到我,没有惊喜,虚弱地笑,自由了吧。简短的一句话竟累得他大口喘气。我皱起了眉头,病成这样,怎么不去我们医院或是大医院就诊。他笑,什么也没说。诊所里唯一的医生接了话,他这次喘得很厉害,连呼吸都困难,输了一星期的液,竟不见好转。输液的钱他还欠着呢,不过看小伙子挺不错,又是附近的,就容他发了工资再把钱补上。还没等医生说完,他竟急得咳嗽起来。我为他拍打着背,心里难受,他是不想我知道他的窘境。他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羞涩地说,小妍,手。他的手柔软而冰凉,我紧紧拉着,像要把他的健康给拉回来。他却挣脱,把我的手紧紧握在他的手心。我能感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我哽咽,你把钱都给了我,却病倒了自己,是我害了你。他摇摇头,然后笑了,笑得温暖而满足。我却抑止不住地哭。我决定要接他回我所在的医院就诊。
第二天,我去接他,他已离开。我看着他空空的床位泣不成声,他是不想给我添麻烦。我找到他的单位,有人告诉我他回老家了,而且还告诉了我一些别的事情。为了四千元钱,他除了上班,还带了好几个学生,陀螺般四处忙转。除了忙,他还节俭,一个月只花50元钱,天天啃方便面。同事打趣他,这么拼命娶媳妇呢,他答非所问,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我向那人要了他的电话,逃也似地离开了。我开始心神不宁,他竟然喜欢我,毫无保留地付出,却不求任何回报,甚至不让我知道。我忽然怕他会死掉,这让我更加心神不宁。
迫不及待地打通电话。他无力却温暖的声音传来,我是楠,你是哪位。我不安的心慢慢舒展,说,你怎么偷偷开溜了。他笑,小妍,我表哥开诊所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就在家养了。我半开玩笑半认真,楠,要不是你,我的天空不会出现彩虹呢,我要嫁给你。他说,别开玩笑,我要你还钱,可不要你以身相许。我耍赖,我就以身相许。他在那边轻轻地叹气,然后挂了电话。我是真的想嫁给他吗?我混沌了。
再打他的电话,却已停机。
我知道他不要我重蹈覆辙,更不要我有思想负担。他只要我相信一种感情,人与人之间毫无目的与功利的感情,就藏在凡间,如莲,静静盈盈绽放,不为别的,只要旁人闻到清香。我想,等我赚足了要还他的钱时,他会出现,像道彩虹般挂在晴空。因为,他本身就是一道彩虹。(已被新浪博客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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