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根下，有一条叫丁新街的水泥路，小街很破败，小街两边的房子也很破败，谁家院子里探出的石榴树和夹竹桃，倒给破败添了些许新鲜。

   这条街紧邻城墙根，所以没有被规划拆迁，仍是原来的样子。我进去，仿佛误撞进了农村的拙朴宁静。街上有老人，或安静地坐着，享受阳光的温暖，或三五成群地聊天，笑声安详。独不见年轻人的踪迹。他们都搬出去了吧。

   是呀，儿女们早搬了出去，正聊天的老人回答我。我们在这里生活惯了，街坊邻居的关系也处得好，尤其这老屋，当年都是自家人一砖一砖盖起来的，感情深啊，怎能让它空着呢。

   我先生的老家便在这条街上。早些年，儿孙都搬了去，唯有老奶奶舍不得走，任儿子们百般劝说，她终不肯妥协，守着老屋一个人生活了好多年。及至到去年，满90岁的老奶奶，虽说身体依然健康，但脑子显见糊涂了。儿子们担心他的安全问题，硬是把他给哄骗了出来。

   虽说身在新居，老太太仍天天吵着回去，说家里还有许多棉袄棉裤，男女老少都能穿。有时她会犯糊涂，说儿子不孝顺，把她的房子卖了，把她的衣服扔了。公公没辙，便把房本放在了她床头。她则把房本塞到裤腰里，晚上捂着才能睡着，她怕有人偷了去。她还说，她的房子在老城墙根下，谁都不能扒。

   老奶奶清明的时候，会装可怜，把好话说尽，要儿子送她回去。她说想邻居了，邻居的衣服老忘收，邻居的煎饼很好吃，街坊邻居挤在城墙根下晒暖，很舒服。公公自然不会答应她，老奶奶竟像个孩子般，哭了，哭着哭着，就又犯糊涂了，说公公欺负她，把她房子卖了，她无家可归。公公有办法，把房本往她手里一塞，她便阴转晴了。

   老奶奶搬出来有一年了，她的健忘症更见厉害，有时连儿子的名字都记不起。但她始终都没有忘记城墙根下的老屋。有时，看她在大屋里走来走去，落寞而煎熬，很是心酸。我们都知道，她的祖屋像阳光，沐浴其中，她方觉得安全踏实。

   老奶奶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是老城墙根下所有老人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我曾想过，他们如此坚持着不肯搬出去，到底在守护什么。是老屋、感情、城墙、还是老城墙根下的生活？及至看到一白发老太，坐在自己的小百货店前，闲散地做针线活，其宁致幸福的样子，让我的心一动，他们守护的是自己的生活。守护他们的则是亲人。

   他们老了，有亲人守护，那老城墙呢？

老屋

 胡同

                          晒太阳的老人

郑州文化用品厂，已被改为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