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三楼，上楼下楼的时候，经常遭遇一对年轻男女。他们的声音热闹而又甜蜜，仿佛一道细微却执着的阳光，逼走了楼道的黑暗和冷漠。他们住二楼。

　　一天深夜，有吵骂声从二楼赤裸裸地传来。先是爆发式的女声，我听得出她没有压抑自己，臭死了！你洗脚没有，别碰我！我当初怎么会喜欢上你呢！然后是压抑的男声，听起来小心翼翼却充满爱意，洗了，我就是汗脚，再加上天热，就成这味了。亲爱的，你以前可没说过我脚臭呀。女人极不耐烦地说，爱情麻痹了我的嗅觉，香臭都闻不到，现在嗅觉苏醒了，行不行！男人没有了声音。女人仍在絮絮叨叨地骂男人，慢慢的，女人的声音疲软下来。我很想知道男人用什么办法制服了女人。

　　有了开始，便有了连续剧一样的老套。每天http://foqqa.7m8.cn/UploadFiles/2007-5/20988.44522462.jpg夜里，二楼的骂声总在相同的时间爆发，“脚臭”成了导火索，也是主题。女人的声音有些夸张，我快被熏死了，你到客厅睡去！男人的声音依然压抑，却多了些纠缠，不去，我一个人睡不着，再说，我还要给你按摩呢。亲爱的，你以后能不能小点声，人家听了会笑话的。女人不依不饶，笑话？我才不怕！谁让你个臭男人给按摩了，我怕自己都会被熏臭。在我听来，女人还是让男人给按摩了。因为她的骂声分明越来越弱了，嗔怪的意味就出来了。我在楼上听着楼下的骂声，感觉绕梁三日也不过如此。嘿嘿，原来男人用的是按摩这绝招。

　　后来，男人的按摩似乎不灵通了。女人的骂声渐渐刻毒起来，跟着你个臭男人，我一辈子都会又霉又臭，哪一天被熏死了都不知道，不许碰我！男人压抑着胸中的怒气，讨好地说，我给你按摩啊。女人冷笑道，除了按摩，你还会干什么，连自己的脚臭都除不掉。男人终于爆发了，我靠，你狂什么，大不了分手，谁离开谁不能过，从此再不受这种窝囊气！只听啪的一声，女人好像摔了一件什么东西，好，分手就分手，谁怕谁！

　　吵来吵去吵成仇。热恋时闻不到臭，就如女人说的，爱情麻痹了嗅觉，新鲜感一过，嗅觉苏醒，缺点便占了上风，这时候是关键，能不能磨合过去，看俩人的造化了。我不知道他们会走到哪一步，但我很怀念楼道里他们热闹而又甜蜜的声音。

　　后来，没有了吵骂声，夜静得执着而空洞。我有一些失落，总以为他们劳燕纷飞各西东了。

　　出乎意料的，我在黑暗的楼道上又遭遇了他们。没有热闹甜蜜的声音，只有相濡以沫的平静。

    原发《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