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是男人的男人和不是女人的女人

    醒了，身上的被子绵绵软软的，仿佛那刚破壳的鸡蛋黄。忍不住用手摸着身旁的床单，那上面还残留着你的温暖，一点点渗进我的手掌中，渗进细胞里，那种感觉一直伸到心底，轻轻地拨动着那根最敏感的弦。我的心不禁抽痛起来，每次这样的温暖之后都是这样的抽痛。我以为自己会习惯，谁知还是这样的脆弱。

    以前，我们约好了见面，一个路南一个路北，互相望着从一个红绿灯走到另一个红绿灯。然后牵住对方的手，走进宾馆。开始男人与女人独处一室通常会做的一件事情，做得酣畅淋漓，没有任何语言。你的屁股很美，陪你去买西装时，买西装的大妈会忍不住摸摸你的屁股调侃：小伙子，屁股的形状很好啊，这里只有模特身上的衣服适合你。每次我们酣畅淋漓时我都用手摸着你的屁股，仿佛那样我就更能感觉到你的律动，和你一起到生到死，无限往返。

    和你相识是在一个朋友家的酒会上，年轻有为的你俨然是国内80后中的佼佼者，一身的光环。可我并不认识你，也不知道那晚你是大家注目的焦点。因为我是来帮朋友准备酒会的，本来说好准备好就离开，可是却因为把手机忘在厨房而折回了。一进厨房就看见一个男人撅着屁股在冰箱里翻来翻去，好像是找冰块。我顺便帮忙找到了冰块，也认识了一个被辣椒辣得脸红脖子粗的你。我笑你不是男人，你笑我太粗旷。你怕辣怕到一吃辣椒就恨不得钻冰箱，而我粗旷到鸡窝头外加满脸的面粉。

    我是个连玻璃鞋都没有的灰姑娘，穷掉了家底，整天光棍一条，在五星级写字楼里做了一个月薪只有3000元的伪白领。我算了算自己的工资，辛苦一年不吃不喝也就能在公司附近买个不到两平米的地板。勉强够装个马桶，吃喝拉撒都站在马桶上，差不多可以生活。

    和你认识的第二天你就约我去买西装，这辈子我绝对没有买超过500块的衣服。所以当你说我做决定的时候，我恨不得把你拉进服装批发市场。那天我强忍住这个冲动，给你介绍了一个中等档次的商场。我说“可能这个适合你”，你就掏卡买了，一身花了不到一千元。你说：“你也买身吧，算我今天谢你的。”鼓足了好大的勇气买了一条LEE的仔裤，看着你去刷卡心里打了七八趟鼓，感了无数个动。

二、老娘的无底深渊成就了你的金丝笼

    无瑕的感情总会被世俗的金钱所蛊惑，我家老娘哭天喊地打电话说是家里出了事，让我无论如何也得第二天寄回去三万块钱。实在没有可帮忙的人，只好找了你，因为看你那天刷卡的时候没皱啥眉头。你爽快地借了四万块，我感激地连鼻涕都流了出来。老娘收到了钱，拼命地追问：“闺女啊，你是不是让上了年纪、花白头发的老头大款给包了？闺女啊，虽说这钱是救命，可也不能找那么老的大款啊？”

    真不知道老娘这段话的潜台词是不想让我傍大款，还是不想让我傍老大款。反正老娘这次清剿行为让我一下子欠了你很多，不吃不喝一年都难以还清。很担心这个问题，“若你和我一样是个伪白领，这钱还得用来娶媳妇之类的，我岂不是犯了大错？唯今之际，只好拼命做兼职赚钱还账。”这么说时你并没有告诉我，你资产后面的零多得连我的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你不说话，更认为你是个和我一样的穷人，那愧疚感激之情就差以身相许了。

    如今，我确实以身相许了，没有办法，老娘的无底深渊让我不停地借你钱，一直到30万。老爸借高利贷赌输了，老娘一直瞒着我给他还钱。老爸被追债者砍伤住进医院，我却因为30万成了你的床客。因为你说：“还不起钱，你就把自己还给我吧，只要三个月。”这时候才知道你是个有钱人，可我没有办法不还钱，因为有钱是你的事，我借了必须还。没有别的办法还钱，我没有本事一下子赚那么多的钱。

只是每一次和你大汗淋漓时，你都不说话，一个晚上做完就睡，第二天起来就走，从不叫醒我，也从不带我回家。夜里你总是会说梦话，有时还大汗淋漓。听不清你说的什么，却能感觉到你的伤心，感觉那是一个女人带给你的伤害。没有权利探知你的隐私，我是还钱的，一个晚上三千块。这个价是你给我的价签，人民币，日益见涨的货币。

三、怎么变态怎么来，这就是人生

    老娘还是忍不住来北京找我了，这次来还是为了要钱。我实在没有办法满足她，只好告诉她我和你的事情。老娘不相信，我只好带她去见你。一见面老娘啥也没说就哭了，拉着我们哭得差点昏过去，我们俩怔怔地看着她哭。老娘哭完就喊：“造孽啊……造孽啊。”

    不知道她是说谁造孽，反正肯定没好事。老娘扒拉着你的胳膊，像是要找什么。果然就在你的右胳膊弯里有个三角形的胎记，奶奶的，什么倒霉让我碰到什么！不要告诉我你是我的同母异父哥哥啥的，我会撞死的。

    我没撞死，我老娘回家就撞车自杀了，她死的原因很简单。22年前，她和你的爸爸原是夫妻，可她又红杏出墙爱上了别人，那时你才5岁。老娘决定离开你爸爸和现在的丈夫结婚，离婚后又结婚，才发现自己还怀着前夫的孩子，就是我。老娘为了保护我，就欺骗现在的丈夫说是和他的孩子。多么老套的电视剧情节，可是却真实地发生在我们身上，到头来我们是亲兄妹。此时我才明白，为什么老娘一辈子都那么迁就她现在的丈夫，原来她觉得自己一直都在欺骗他，都亏欠他的。老娘死之前还在给我打电话，说出了22年前的真相，然后就冲着一辆公交车跑去，撞死了。

    老娘死了，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哭。这辈子，老娘给了我俩生命，却也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复杂。我突然想起自己看过一部电影，兄弟俩同时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哥哥杀死了弟弟，然后扑在自己所爱的那个男人怀里喊：“爸爸！”我和你的关系仿佛就变得那么复杂。你是我亲哥哥，也是我的债主；我是你的亲妹妹，也是你的床客。

四、你我又见于一个人流交汇的路口

    或许别人看着恶心，我们没有恶心地对着吐。但此时，我和你同样地痛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对方。

    5岁的你哭得伤透了心都没能挽留得住老娘，看着她和另外一个男人永远地离开了你，离开了爸爸。于是你就恨她，经常梦见她离开。你站在村里的土坡上望了又望，却始终都没有再看到她。父亲又娶了一个老婆，在你15岁那一年，父亲在矿上遇到崩塌，死了。从此你就开始了闯荡社会的流浪生涯，直到你现在那么富有，没有人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你只说到15岁，后面再也不说。

    我回到了老家，去医院看看爸爸，这个养了我22年，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男人，因为老娘的死，变得衰老而脆弱。我想恨他，是他让我离开了原本温暖的家，是他的豪赌让我成了哥哥的情人。可这恨提不起来，这一切都是我们每个人当初自己做出的选择，没有人强迫。

    今晚，决定我们约好见面，还像以前一样，一个路南一个路北，互相望着从一个红绿灯走到另一个红绿灯。我远远地看着你，迟迟没有走过去。一辆出租车就停在我的脚边，仿佛替我做好了决定。我离开了，坐在车里，回头望你，你发疯似的追着车。哥哥，这辈子，你只要知道有个妹妹就好，其他的不必记起，连同我们在一起的那些短暂欢愉。你温暖的体温、美丽的屁股、暧昧的的床单统统都会回收到我的大脑废件箱里，从此不再有你，不再有回忆。

    三年后，湘西，一个镇子，一个男孩指着杂志上的男人问我：“妈妈，他是谁？”我笑笑：“他？不认识。”

    一双有力的男人臂膀从后面温柔地拥住我们：“宝贝们，吃饭了。”

    夕阳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