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档案
倾诉时间:12月23日 倾诉人物:林放(化名) 倾诉方式:情感热线
“阿阳姐姐,你帮帮我好吗?你一定帮帮我,行吗?”圣诞节前夕,一个无助的声音闯入了情感倾诉热线,他的哭声让阿阳想起了安徒生的童话故事里那个卖火柴的孩子,他说他有一个关于家的美丽愿望想实现……
我的出生,造成了家里的灾难
关于我的身世,我都是在长大后从二姑的口中断断续续知道的。
我出生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有了个女儿,就为了能有我这个儿子,本来生活就很窘迫的家里交了超生罚款,已经家徒四壁了。
家里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却再也拿不出一分钱,作为一家之主的爸爸都要急疯了。他有一天喝了很多闷酒之后,醉得丧失了神志,半夜闯进了别人家的院子里捣乱,结果被人家报警抓了起来,最后被判了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听到判决结果,妈妈吓呆了,她和家人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没多久,妈妈就领着姐姐走了,因为,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好心的姑姑收留了还不到一岁的我,视如己出地把我抚养成人。
如今,我十六岁了,可我甩不掉十六年前的那段梦魇,可怜的爸爸那天夜里究竟做了什么过了这么久已经无从考证,只是每当听姑姑叹着气说起那段可怕的往事时,我们会伤心得不得了,要是没有我,要是爸爸十六年前的那天不喝酒,可能一切会好很多。
记得童年的时候,好多同学因为我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都瞧不起我,欺负我,可我都能默默地忍住不吭声,从来不告诉姑姑,可如果听见别人叫爸爸、妈妈的时候我会哭,听人家喊姐姐我也会哭,常常会一整夜都睡不着觉地难过。
我多么希望和爸爸妈妈姐姐一起幸福地生活啊,可是我这个梦想永远只能是个遗憾。好在我还有个好姑姑好姑父,虽然他们有一双比我大的儿女,但是在他们的家里,最好的东西,永远都是先给我。
妈妈带着姐姐偶尔会在节日里来看我,她们来的时候会给我带来新衣服,看到她们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不过开心之外,我还会暗暗地嫉妒姐姐,嫉妒她有妈妈陪伴,而我却只能孤零零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好在,我还有爸爸,每隔几年,姑姑就会带着我走很远的路去看望他,每次看见他我都会哭,他也都会老一些,不过,他看我时充满慈爱的眼神,在我的心中始终没有改变。
爸爸回家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时光荏苒,如今我长成了十六岁的小伙子,盼望着盼望着,和爸爸相聚的日子一点点近了,我忍不住早早地在日历簿上为那个团聚的时刻倒计时。
此时的我已经离开姑姑家到沈阳打工半年多,每天都过得挺艰难的,虽然薪水很少,但是我知道这是自己真正走向独立的一个开始,我心里有本账计算得很清楚,我要用自己这半年的薪水,给即将恢复自由的爸爸一份礼物。
苦日子终于过到了头儿,爸爸回家的日子到了,我提前一天匆匆忙忙地请假跑回家为迎接爸爸做准备。我禁不住一遍遍地设想爸爸回来之后家里的样子:爸爸是那么的爱我,天天逗我开心,舍不得让我干活,没事儿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说说心里话,他讲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我讲我是怎么天天在梦里想他的……
7月份的最后一天,爸爸出狱的时间到了,我和姑父、大爷几个人一起在监狱的门前等着爸爸。大约9点钟,爸爸拎着行李走了出来,我们一起迎了上去。
爸爸又老了一点,他拎着重重的行李走路有点吃力,当他眯起眼睛看见我们之后,笑了。我很想扑到爸爸的怀里痛快地哭一场再笑个痛快,可我忍住了,我得表现得像个男子汉的样子,应该给爸爸一个好印象,所以只是默默地接过爸爸手里的行李,和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家里人看到爸爸平安地回来,都非常高兴,看到我们父子团圆也放心了,姑姑和姑父提前为我们收拾好了原来的老房子,我和爸爸欢欢喜喜地开始了父子团聚的新生活。
这天夜里,我伴着爸爸雷鸣般的鼾声,甜甜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蹑手蹑脚地起床给爸爸做饭,等饭菜都做好了,才叫醒爸爸起床。爸爸看到饭菜已经准备好,没有洗漱直接端起碗就吃,等吃完了就把碗筷放在一边让我收拾。我一直坐在他的对面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心里紧张得不得了,担心我做的饭他吃不惯,还有就是希望他能夸夸我懂事。
还好,虽然他忘了夸我,但是也没说饭菜不可口,他吃了好多,我感觉我的美好生活终于到来了。
爸爸挥起的拳头,打碎了我的心
其实,刚满十六岁的我一直忽略了一个事实,在爸爸服刑的十五年当中,我其实只和他见过四次面,我们彼此都是那么不了解。所以,在我以为应该是自己最开心的日子里,却发生了那么多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爸爸渐渐适应了回家之后的生活,他每天白天都会在外面溜达,天黑了就回来吃晚饭,我做的饭菜开始不合他的胃口,他对我一通不满后,就坐在炕上给我讲他这些年来的生活。
他每天晚上讲述的内容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就是这些年他有多么不易,有一次我听得实在没兴趣不小心睡着了,他很生气地把我推醒,大声骂我没有良心,我吓坏了。
后来,爸爸的脾气更凶了,也唠叨得更厉害,他说的话对也是对的,不对也是对的,而我做的任何事他都是不满意的,要是我稍微反驳,他就没完没了地骂我。他回家一个月后就开始打我,我挨了多少个爸爸的耳光已经记不住了,只是每当他冲我扬起拳头,我的全身都会发抖,从小到大没有人舍得碰我,没想到如今我却被自己的亲爹打得遍体鳞伤。身上的伤疤让我懂了,我又回到了痛苦的日子里,我用眼泪也换不回爸爸对我的爱,而这一次的痛苦比从前更让我绝望,原来难过的时候会告诉自己我还有爸爸可以等着来爱我,如今我再也没有了任何可以寄托的希望。
我好害怕,我好怕和爸爸在一起,我好怕要面对这个陌生的爸爸,百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在冷冷的冬天又回到了沈阳,继续做一个背井离乡的打工仔。
又要过节了,可我不敢对这个团聚的日子有什么期待,在沈阳的每个夜晚,我都会重复着一个美丽又遥远的梦,在梦里,爸爸看起来很慈祥,不会对我发脾气,好像从前姑姑姑父那样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那里没有寒冷和打骂,有的只是无尽的爱……
阿阳手记
用理解点燃家的温暖
完成这次采访的时候,商场和街边已经能感受到圣诞节的气息,林放的经历让我不知不觉地联想到了童话里圣诞节卖火柴小女孩的遭遇,在寒冷的日子里,他们的怀里都揣着一个温暖的心愿,但是又好像都离现实那么遥远。
我想每个读了林放故事的人都能理解林放现在的心情和处境,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用理想拼凑出的爸爸的形象和现实的爸爸之间的巨大差距会带给他什么样的伤害我们不难想像到,可既然事实如此,林放就得勇敢地去面对。
仔细思考一下,我们就会发现林放和爸爸其实此时都是需要别人理解和关爱的人,想到这一点,解决问题就容易多了,父子二人都能有意识更多地付出一些,更多地为对方着想,比如林放能理解长期的服刑生活给爸爸带来的性情上的改变,林放的爸爸能了解孩子渴望父爱的需求,那么我相信这个家会很快温暖起来。
在对林放采访时,他还希望通过我们的栏目表达自己的两个愿望:一是希望爸爸能改掉坏脾气,能重新建立对生活的信心;二是希望能对姑姑一家说声谢谢。在此阿阳祝福林放能够战胜困难,靠自己的坚强和努力,用理解来给家点燃一根温暖的火柴,完成自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