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德上，每个细节都是巨大的。


　　自从来到北庆之后，我就开始倒霉了。
　　早晨起床后，我骑着自行车向单位赶去，北庆灰蒙蒙的天空让人窒息。遇到红灯时，我的自行车晃荡一下，被后面的自行车撞了很远。后来我才发现我掉了三个纽扣，摔断了一颗牙（配齐三个纽扣和补牙花了我一天的工资）。
　　你怎么不小心，撞到我的车也不说道歉。我爬起来就气宇轩昂地说。
　　我撞你怎么了，谁让你在我前面，不撞你撞谁？
　　哎，你这人怎么了，撞到我还有理？我注目看了一下，是个女人，她在揩着自己的头发。你要搞搞清楚，是你先撞到我的，女士？我说。
　　不就是撞到你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他妈的怎么那么啰嗦？
　　我浑身血液立刻冒了上来，可我又不相信这会是女人说的话。一个女人再怎么着素质不会差到那个程度。这时红灯灭了，自行车和行人的大队人马把女人和我都拥过了马路。
　　过了马路，我要女人把车停下，说，你为啥骂我？
　　神经病！女人说。
　　我更气愤了，问她家住什么地方，我要报警，我要举报她，举报她一个女人骂男人。
　　女人就笑了，说，你举报就举报，你报警就报警，我家就住在文化北路137号花园小区，电话：8234****，你有本事就来找我，真是八卦的男人。
　　女人的话说得我浑身不自在，明明是她撞到我的，到头来还骂我，这还有公德吗？这还有伦理吗？把车停在单位后，我心里就不平衡起来了。中午的时候我实在忍受不住，就打了110，我要举报，我要报警，我不能忍受这样的女人。
　　什么事？
　　哦，我要报警，这问题太严重了。我说。
　　说吧。
　　有个女人骂我。
　　警察笑了。
　　不是这样的，是她撞到我的自行车，她不说对不起还骂我神经病，你说这气不气人？这还有公德吗？这还有伦理吗？我说。
　　警察又笑了，说，今天北庆火车站发生了52起抢劫事件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道。我说。
　　今天北庆市发生了23起火灾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道。我说。
　　今天北庆市郊区又发生了34起抢劫强奸事件，还造成了20多位少女心灵的创伤，你知道是什么犯罪团伙组织的吗？
　　不知道。我说。
　　今天北庆市有46位跳楼自杀者，都是什么心理因素导致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浑身哆嗦地说，我没干过啊，这不是我干的，这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警察说，女人骂你八卦这算得了什么？即使女人打你了，骂你了，这只是社会公德的小问题，人的素质是慢慢提高的，可这每天抢劫、强奸、杀人、跳楼的几十起甚至上百起事件，与你这个比哪个重要？
　　我这不重要，我说，那算了，挂电话吧。
　　说完，电话就挂了。
　　下午下了班，我骑着自行车浑身不自在。我不敢想象北庆会有这么乱，看来随便骂人还真是小菜一碟啊。
　　又遇到红灯时，我把自行车停了下来。看着红灯，蓦地，我就想到了早晨上班时的那个女人。莫名地被女人骂确实不是个滋味，特别是挨骂后还得自己花钱配纽扣补牙齿，我暗自感叹。红灯灭了，我正要加速启动，突然看到前面有两个人打了起来。
　　瞬间，就围成了一圈。大家都在看两个人打架。
　　我先看到的，骑自行车的年轻人撞到了步行的年轻人。两个人互不相让，就打了起来。、
　　围的人越来越多，圈子越来越大。有的人站在栏杆上看，有的人站在自行车的后架上看，公交车的司机也停下来看……终于骑自行车的年轻人把步行的年轻人打倒在地，步行的年轻人头上流了很多血。
　　这时我看到一个中年人皱着眉拿起手机，看样子他要打110。我就上前去阻止。
　　今天北庆火车站发生了52起抢劫事件你知道是谁干的吗？我问。
　　不知道。
　　今天北庆市发生了23起火灾你知道是谁干的吗？我问。
　　不知道。
　　今天北庆市郊区又发生了34起抢劫强奸事件，还造成了20多位少女心灵的创伤，你知道是什么犯罪团伙组织的吗？我问。
　　不知道。
　　今天北庆市有46位跳楼自杀者，都是什么心理因素导致的你知道吗？我问。
　　你不会是警察吧，这不是我干的啊，我只是想举报，别的都与我没关系。中年男人说。
　　怎么没关系，我说，他们打架最多流血受伤，可每天那么多起抢劫、强奸、杀人、跳楼的事件，是要死人的，你知道吗？
　　可打架要是不制止的话也会死人的。中年男人说。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不是警察，下班我就要回家了。说完，我蹬着自行车朝家的方向走了。
　　　　　　　　　　　　　　　　　　　 （本刊2006年第1期“思想着”栏目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