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大衣

丛虫

网上总说什么控什么控，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是大衣控。

是的她喜欢大衣，一件又一件，带披肩的，带腰带的，带翻领的，带镶边的，长度一律准确地到膝盖为止，里子一定要是缎子的。质地要厚重有光泽，搭在臂弯里沉甸甸的，生活因此有了质量——质量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啊，写在物理教科书里，我们倒没有特别重视过。

那年她父母离婚，深秋的天气，她起了自暴自弃的心，一套校服空荡荡地穿在身上，冷风飕飕地从袖管里钻进去，她长期处在低烧的状态，手脚冰凉脸上却泛红，脑袋总是昏沉沉的。

物理老师叫她去办公室，端来一杯姜茶，问她：你怎么了？

她才发现原来她折磨自己这么久，等的不过是这么一句问候，一点点关心。

后来，老师送她回家，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那真是件好大衣，沉甸甸的份量，细致华贵的缎子衬里，穿在身上忽然就让人没那么难过了。

老师嘱咐了她很多话，她也没记住，但是那件大衣她记住了，深蓝色的温暖包裹着她，一直到她顺利考上大学，找了工作，成了家。先生事业有成，她买了一柜子的大衣，不过，似乎都没有当年那件好。

后来，她回老家去办事，打听了老师的地址，听说老师离婚了，一个人住。她在老师家的小区转悠了半天，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深蓝色的人影，她认得那件衣服。

老师是高个子，背有些驼了，那件大衣隔了这么多年，没了光泽，但还是干干净净的一件好衣服，穿在她身上，很有气派。

老师走到小区旁边的花坛那里，也没打扫花坛边上的土，就这么坐了下去，眼睛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知道自己应该走过去，对她说：老师，我是你的学生，老师，你怎么了？老师，附近有家小咖啡店，我想请你喝杯姜茶，顺便说一句：你的大衣还是那么漂亮，到底是在哪儿买的，怎么我很多年都没买到？

她知道自己会做的，在把眼泪擦干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