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写 两张脸

她的脸

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的，打过肉毒杆菌的脸。开始在周围一片“好年轻”的惊叹中，我并没发现什么，也没附和着周围的话，该干吗干吗，说完了我要说的事，打算撤了。
她是在这时开的口，“你没注意吗？”她一边说一边细细地打量我的表情，想确定我是不是装出来的不在乎，“你看我这儿，这儿，还有这边……”她望自己的脸上比华，还想拉着我的手去摸摸，让效果更明显。见我还是茫然，干脆摊牌“打针了，灵吧？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好多人都说认不出我来了……”她得意地一笑，果然，这次看明白了，她的眉眼和嘴角一动都不动，让人想到人皮面具。

我不好意思跟她说，以前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样子，化妆不化妆，穿不穿漂亮衣服，戴了什么首饰，这向来不是我看的重点，不过因此我倒是发现了一些人，万一不提的话，就非要把她的名牌包，钻表，割过的双眼皮特地秀一下，不得到一句“真好看”“很贵吧”就不罢休。

不，他们不是专门在意我的看法，他们是非要得到外界的认可不行，不然那笔花费不是可惜了吗？

我不好意思说的还有一个感触：那张人皮面具上有层塑料般的光，比浓妆更显尴尬的苍老。

他的脸

他离婚三次，结婚四次，身边带着孩子，是第二次婚姻留下的，后来的孩子归了前妻——第三次结婚又离婚的太太还是要叫前妻，通过这次离婚，至少可以在称呼上跟第一任太太平起平坐。

他的脸年轻的时候想必是好看的，那双秀气的眼睛到现在也没老，眉毛有点过于灵活了，总是跟语气的加强一扬一挑，仿佛惊叹号在眼睛上面做俯卧撑。

“……后来就判离了，我就不就跟第二个在一块儿了吧，其实我跟她就没什么，第一个老怀疑我，怀疑吧叫你怀疑，我就真跟她了。第二个，就是他妈。”他指指旁边的孩子，“……没有第一个漂亮，都说配不上我，贤惠是贤惠，拿不出手。后来第一个还找过我，第二个又跟我闹，作吧，女人吧你不能作，你越作男人

就越烦你。第三个就是网上认识的，两年多才结的，一年前离的，也没什么，对我这孩子不好，第二个来看孩子她们还打，打什么呢都是一家子，不是一家人也是亲戚吧……对，完了也离了。第四个比我小十岁，可漂亮了，这是照片……”

夜越深，他就越眉飞色舞，身边那孩子，冷漠地看着他，我看见他的话一句句都成了毒，渗进了那孩子的心，他却懵然不知，一派自以为是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