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与被问的换位思考

做了这么多年的记者，我已经练就了一套“问”的功夫，而且我觉得自己很有“问”的天赋。也看过别人做采访，不谦虚地说我自认在提问的逻辑、技巧包括现场氛围的营造上，我的采访方式更容易吸引被采访者同时能调动他们“说”的欲望。

有朋友在博客留言，问我如何做一个好记者。我说一个好记者的衡量标准不在于你把文章写得如何好，10个人中我们可以找到8个人能写出一篇美文，但10个人也许只有两个人可以做一个好的记者。也就是说，我觉得对一个记者来说，与人沟通的能力非常重要。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个记者没有能力让你的采访对象说话，任凭你有多么好的文彩，你也做不出文章。因为记者毕竟不是作家、诗人，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空间去写字。记者是需要通过采访来报道事件和人物的。

也有人问我，采访需要技巧吗，尤其是让被采访者面对一些敏感问题时说他不会对其他记者说的话，有秘诀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首要的是你的态度要真诚，我的“星月对话”一直在推崇“人本关爱”的采访风格，我觉得“人本关爱”是与这些首先是人其次是星的名人们沟通的准确桥梁。

在这一点上，我有许多感触，有时采访一个明星，不可避免要问一些未必是我关心但是读者关注的问题，每次我都能有所收获，既所谓的“独家新闻”。有时我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他们可以对我畅所欲言？朋友笑言我“面善”。虽然是玩笑话，但也许有这个原因，一个真诚的人一定“面善”。也因如此，我能跟很多明星做朋友，我一直觉得明星跟记者之间如果有了“信任”的前提，他（她）们一定会敞开心扉的。

其次是技巧的问题。采访中真诚和技巧是不矛盾的，“技巧”使的不是拙劲儿是润滑剂。比如，两年前采访陈道明，刚刚见面时他就给来了个“下马威”，说我事先给他的采访提纲都作废了，他不喜欢别人搭台他唱戏，也非常不愿意涉及家庭等生活话题，他想聊他感兴趣的内容。说实话，当时，我心理蛮紧张的。但是我的表面很镇定，心想就由得他先说，我见招拆招。在接下来对话过程中，我注意倾听，适时反馈，我没有因为他的强势刻意迎合他，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很快，他就有了表达的状态，而且气氛非常轻松随意。这一次采访让我看到陈道明生活中很人性化的一面。那天，他违背了“初衷”，不仅说了自己的生活也说到了家庭、女儿和对情感的态度。

还有一次采访让我印象深刻。就是面对自称为是“五星各色”的张丰毅，记得第一次约他采访时，在电话中他提醒我多准备些问题，因为他通常对记者的提问回答就是几个字，他怕因此大家尴尬。但做足了功课的我自然是有备而来，也因此，在记者面前通常都是严肃有余的张丰毅，让我看到少见的憨厚爽朗的笑容。那一次采访，我了解了他对儿子的关爱，这是大家眼里“硬汉”张丰毅不常流露的一面。

正是有了这次良好的对话机缘，第二次采访，他约我和摄影师来到了他的家，家居的张丰毅让我们捕捉到很多生动的瞬间。

还有一类采访让我也感触良多。就是，如何面对有负面新闻的被采访者。我的原则是把这些问题一一摆在桌面上问，听他们如何作答。当然，这些负面也是有限度的，比如我在采访超级女声杭州赛区冠军reborn时，有人说你最好问问她们跟某某导演的关系……我在心里坚决地拒绝了，身为记者我问不出口，也不想伤害她们。

写这类文章时，我尽量避免主观评论，希望大家在我们的对话中做出评价。我觉得记者没有也不该有“表态”的职责，那是评论员的任务。

但即使这样的文章出来，我仍免不了被人质疑，比如被视为“托儿”、“捧臭脚”，这还是好听的，甚至招来污秽的漫骂。

我不否认，这样的采访不见得就能做到客观。比如有人说了，明星面对你的提问说的也许是违心的话，他（她）在极力地为自己辩解，这等于你的采访给他提供了辩解的舞台……

但是，我该怎么做？！总不至于在他（她）回答的话后，用括号标注：此处他（她）说的不是真的，别看他（她）嘴上这么说其实事实是……

我一直认为，当被采访者对你的提问表达了一种态度，就是一种配合也表明你提问的有效性。我觉得记者很重要的一个职责是让你的采访对象得到自由表达的权利，不论被访者是强者、弱者还是备受争论者，当她选择接受你的采访时，她就已经知道你会懂得倾听，你对他是尊重的。

作为记者，还有一点特别重要就是“眼见为实”。这让我看到了许多明星跟报道中反差很大的一面。比如胡兵，在跟他走近后，你回发现他身上很多可贵的东西，这是以往我在媒体上看不见的也是大家忽视的，甚至我写出来还会引起别人质疑的。我觉得他是一个有品质有品位的艺人，是一个有职业精神的艺人。而且，他并非花架子，他在实践中可以把英文说得如此流利，也可以在简陋的条件下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大家……

还有章小蕙，这个大家眼里把自己丈夫搞破产的“拜金女”，我见她时，穿着随意的衬衫和短裤，随意地吃着简单的麦当劳套餐，在北京的短短的几天，她没有为自己疯狂购物，而是跑了几家书店。这都跟媒体报道的她有很大的反差……

说到与人沟通的能力，我觉得做了记者也让我的个性开朗很多，记得小时候我是一个怕见人、见到生人脸就红的人。现在，我的工作就是跟人打交道，甚至经常跟陌生人打交道，采访时最尴尬的就是冷场，所以善于跟陌生人说话成了我的一种习惯。

所以，如果有父母想改变自己的孩子内向不善言谈的性格，我建议让他以后做记者，让他成为“说话工作者”。

还有一个体会，我发现，随着我“提问”能力的逐渐提高，我“回答”的能力却逐渐削弱了。也许，天天想着怎么问人家，一旦被别人问，角色有些错位，反应也慢半拍了。看来，有得就有失啊！

这一点，我特别佩服我的采访对象，我设计出的那么多问题，他们每个都能滔滔不绝说上一大串，自己面对这些问题还得想一想呢……

看来，任何能力都得锻炼，据说，明星“答”的能力的提高，跟他们经常被“提问”有关，常常答也就答出了门道答出了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