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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朱颜》(11)

(2015-02-21 19: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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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别院外的一箭之地,就是大海。
  这里的海很平静,两侧有山脉深入海中,左右回抱,是罕见的天然优良深水港,名为回龙港,叶城最大的海港。据说七千年前星尊大帝灭亡海国之后,擒回龙神,带领大军班师回朝,便是从这里上岸。
  此刻,月夜之下,无数商船都停靠在这里,林立的桅杆如同一片微微浮动的森林。
  斥候带着她飞驰而去,直接奔海港而去,在一处停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码头,道:“那个鲛人小孩一路拖着母亲的尸体到了这里,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偏僻码头,把她放到了水里——”
  “这个我知道,”朱颜有些不耐烦,“鲛人水葬。就算是在陆地上死了,身体也要回归大海的。那个小兔崽子呢?”
  斥候回禀:“因为怕那孩子跳海逃走,我我留下了老七看着,自己飞马回来禀告——就在最外面那个船坞旁边,属下马上领郡主前去!”
  码头的地面高低不平,已经完全不适合骑马,朱颜便握着马鞭跳下了地,随着斥候朝那边步行了过去。此刻,身后赤王府的侍卫纷纷赶到,也一起跟了上来。
  海风凉爽,吹来淡淡的腥味,是在西荒从未闻到过的,朱颜踩着被海水泡得发软的木质栈桥往前走,耳边是涛声,头顶是星光,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失神:若能一直住在这里,大地与海之间,倒也不错。
  ——海国若没有灭亡,鲛人的家园该是多美啊……
  然而刚想到这里,斥候忽地止住了脚步,低声:“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朱颜一怔。
  “有好多脚步声……那里。”斥候低声,指着最远处的那个码头,那里是一片船坞,停着几只正在修理的小船,在月夜下看去黑黝黝的一片,“那边本来应该只有老七一个人在!哪里来的那么多人?”
  朱颜倒抽了一口冷气,也听到了码头那边的异动。
  那是窸窸窣窣的脚步,轻捷而快速,仿佛是鹿一样地在木板上点过,听上去似乎有五六个人同时在那边。
  “是谁?谁在那边?”朱颜按捺不住,大喊了一声拔脚奔了过去,同时吩咐后面跟上来的侍卫,“给我堵住栈桥!瓮中捉鳖,一个都不要放过了!”
  ——码头伸向大海,栈桥便是唯一回陆地的途径。只要他们守住了这个要道,那些人便怎么也逃不了。
  听到她的声音,那些脚步声忽地散开了,如同奔跑的鹿,飞快地点过木板——然而,听声音,那些被围堵在码头上的人竟然没有朝着陆地返回,而是转头直接奔向了大海。
  不好,那些人走投无路,竟然要跳海?!
  等朱颜赶到那里的时候,却看到几条黑影沿着栈桥飞奔,速度飞快,到了栈桥尽头忽地一跃,在月光下划出了一道银线,轻捷地落入了大海!身形轻巧,落下时海水自动朝两边劈开,竟是一朵浪花都没有溅起。
  所有的侍卫都还在岸上等着拦截,此刻不由得看得呆了。连朱颜也不由得愣住——这些人,难道打算从海里游回陆地不成?
  她还没回过神,就听到了斥候的惊呼:“老七!老七!”
  回头看去,只见另一个斥候躺在船坞里,全身是血,胸口插着一把尖利的短剑,似是和人激烈地搏杀过一回,最后寡不敌众被刺杀在地。
  “属下没用……那……那个孩子……”奄奄一息的人用尽最后力气,指着栈道的尽头,“被他们、被他们抢走了……”
  “以多欺少,不要脸!”朱颜气得一跺脚,“放心,我替你报仇!”
  她毫不犹豫地朝着栈桥尽头飞奔而去,胸口燃烧着一股怒火,任凭斥候和侍卫在后面大声惊呼也不回头——那个瞬间,她已经一脚踏出了栈桥的最后一块木板,然而落下去的时候,却稳稳踩住了水面。
  那是浮空术,在空气中都可以站稳,何况海上?
  朱颜踏浪而行,追了过去。
  然而刚才那几个人水性竟是极好,一个猛扎子跃入水中后竟然没有浮上来换上一口气,就这样消失在了粼粼的大海之中。
  她在海上绕了一圈,怎么也不见人影,心中大恨,再也顾不得什么,从头上拔下了那支玉骨,唰的便对着脚下的大海投了出去!
  玉骨如同一支银梭,闪电般地穿行在碧波之下,如同闪电。
  她默默念动咒术,控制着它在水下穿行,寻找着那一行人的踪影。片刻后忽然一震,手指迅速地在胸口划过、结印,遥遥对着水面一点——只听唰的一声,一道白光从海底飞掠而起!
  玉骨穿透了海水,跃出海面。
  海水在一瞬间分开,仿佛被无形的利刃齐齐劈开。
  在被劈开的海面之下,她看到了那个鲛人小孩——孩子被抱在一个人的手里,那人穿着鲨皮水靠,正在水底急行。然而此刻他抱着孩子的手已经松开了,玉骨如同一支呼啸响箭,在水下穿行而来,如同长了眼睛一样地追逐着,瞬地将这些人的琵琶骨对穿。
  “找到了!”朱颜低呼一声,踏波而去,俯身下掠,一把将那个孩子抱了起来。那个鲛人小孩已经失去了知觉,在她怀里轻得如同一片落叶。
  “你们是谁?”她厉声。
  那些人没有回答她,为首的一人忽地呼哨了一声,所有人顿时在海里轻灵迅捷地翻了一个身,踏着海浪一跃而起,朝着她飞扑了过来!
  那样的身手,绝非人类所能及。
  “你们……你们是鲛人?”那一瞬,朱颜失声惊呼。
  冷月下,那些人的眼睛都是湛碧色的,水蓝色的长发在风里散开,飘逸如梦幻——然而,他们的身手却迅捷狠厉,快如闪电,充满了力量,显然是久经训练,和鲛人一族的柔弱天性截然不同。
  她因为震惊而后退,手里抱着孩子,无法拔出武器。玉骨唰地回环,绕着她身侧旋转,如同一柄悬空有灵性的剑。
  岸上的侍从们从码头上解开了一艘船,朝着这边划了过来。然而那些鲛人跃波而出,将她围在了中间,从各个方向朝攻击而来,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闪着寒光的利刃,配合得妙到毫巅。
  “郡主……郡主!”侍从们惊呼,“快往这边来!”
  她踏波后退,将昏迷的孩子护在了怀里,手指一点。玉骨在空中瞬间一分为五,朝着五个攻击过来的人反击了过去!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用术法对战,然而震惊和愤怒盖过了忐忑,顾不得什么,——师父曾经教授过她怎样用玉骨化剑,以一敌百,然而她从未认真修习,此刻只能将所记得的皮毛全数拿了出来,却还是左支右绌。
  早知如此,应该回去好好看那本手记小札才是!
  “去!”她提了一口气,操纵着玉骨,五道流光在空中急速回旋,忽地下压,把那些鲛人往后逼退了一步,抱着孩子往小船的方向退去。
  “郡主,快!”船上的侍从对着她伸出手来。
  她踏波疾奔而去,足尖点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如同一只赤色的舞鸾。然而,当她快要接近那艘船的时候,眼神忽地凝固了一下,盯着船边缘处的海面,身形一顿,骤然往后急退!
  “郡主?”侍从们愕然,“怎么了?”
  就在那一刹那,水底那一点黑色迅速变大,船边的海水破裂了,哗啦一声,有人从海底一跃而起,一瞬间抓住了她的脚踝,把她往海底拖了下去!
  “郡主……郡主!”变起突然,所有人失声惊呼,然而声音未落,朱颜已经从海面上消失。
  她被拖下了大海,迅速向着海底沉下去,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
  一放手,那个鲛人孩子就会被抢走;但不腾出手,她就无法结印。
  在这样的犹豫之中,头顶的月光飞快地消失了,周围变得一片昏暗。那只手冰冷,扣住了她脚部的穴道,死死抓住脚踝把她往下拖。她无法动弹,因为极快的下沉速度,耳轮剧痛,冰冷的海水灌满了七窍,难受无比。
  怎么回事……难道、难道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里吗?父王……母妃……师父……还有渊。这些人会知道她今夜就会葬身海底么?
  模模糊糊中,她往下沉,暗红色的长发在海底如同水藻散开。她看到有数条黑影从上方游来,那些黑影后面,还追着几点淡淡的光。
  玉骨!那是玉骨!
  那一瞬,她张了张嘴,想吐出几个音节,然而从嘴里吐出的却只有几个气泡。下沉的速度在加快,周围依已然全然没有一丝光亮,听到的只有潜流水声,呼啸如妖鬼,已经不知是多深的水底。
  “队长,怎么样?抓住了?”
  “抓住了,把两个都带回大营里去吧!左权使大人等着呢。”
  “是。”
  她听到周围简短的问答,竭尽全力,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在海水里伸出,对着那几点光遥遥抓了一抓——唰的一声,犹如流星汇聚,五点光骤然朝着她的掌心激射而来,重新凝聚!
  朱颜握住了玉骨,用尽全力往下一挥,洞穿了那只抓住她脚踝的手臂!
  那个鲛人发出一声惊呼,显然剧痛无比,然而却居然不肯放开她的脚,反而更加用力地扣住她,往水底便按了下去:“快,制住这个女的!”
  周围的黑影聚拢,许多手臂伸过来,抓住了她。
  在黑暗的水底,鲛人一族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人类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朱颜她拼命挣扎,握着玉骨一下一下格挡着攻击,然而一手抱着孩子,身体便不够灵便,很快就有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死死摁住了她。
  “咦?”忽然间,她感觉到那个鲛人竟震了一下,仿佛触电一样松开了手,惊呼,“这个女的,为什么她竟然带着……”
  她趁着那一瞬间的空档,忽地将玉骨投了出去!
  朱颜张开嘴唇,抱着孩子,将咒术连同胸臆里最后的气息从唇间吐出。玉骨在黑暗的水底巡行,发出耀眼的光,一瞬间分裂成六支,如同箭一样激射而来,洞穿了那六个抓住她的鲛人!
  惨叫声在海底起伏。那一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踢开了那只抓住她脚踝的手。周围的海水都已经充满了鲜血的味道,玉骨在一击之后迅速合而为一,化为一支闪电飞速地回到了她的身边。她一手抓住了玉骨,念动咒术,下指,瞬间面前的海水劈开了一条路,直通海面。
  那条通路只能维持片刻,她顾不得疼痛,一把抱起那个孩子,朝着头顶的海绵急速上升,竭尽全力。
  终于,她看到了侍从们的船,对着她大呼:“郡主……郡主!”
  不止一条船,后面还有至少十条,急速驶向了她。一眼看去,半夜的岸上还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火把照亮了整个码头——怎……怎么回事?这样的深夜,这个城外的码头为什么会忽然出现了那么多人?
  她竭尽全力浮上海面,却无力抓住船舷,整个人软倒在水上,一手死死地握着玉骨,一手死死地抱着那个孩子。
  “快、快把郡主拉上来!”有人惊呼,却是盛嬷嬷。
  朱颜被侍从们拖上了船,瘫了下去,不停地咳嗽着,吐出了胸臆里咸涩的海水。然而,她却不敢大意,一直紧张地盯着的海面——那些黑影在水下逡巡,不知道何时就会忽然跃出水面、将她重新拖下去!
  然而,当又一艘船靠近过来时,水下那些黑影骤然消失。
  “郡主受惊了。”忽然间,她听到有人开口,“玉体无恙?”
  ——————————————————————
  第十章  孤儿

  谁?朱颜愕然抬头,却看到有一条白色的楼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侧,船头站着一个贵族男子,大约在而立之年,面如冠玉,白袍上面绣着蔷薇的纹章,正微微俯下身来,审视似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她。
  她愕然:“你是谁啊?”
  那人微笑:“在下白风翎。叶城总督。”
  “啊!是你?”朱颜吓了一跳,“雪……雪鸢的哥哥?”
  “正是在下。”白风翎颔首。
  朱颜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衣襟,捋了一下乱成一团的头发,转瞬想到此刻自己在他眼里该是如何的狼狈,再想到这事很快六部都会知道、少不得又挨父王一顿骂,顿时一股火气就腾地冒了出来,再顾不得维持什么风度,劈头就道:“都怪你!”
  白风翎愣了一下:“啊?”
  朱颜看着自己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气鼓鼓地道:“如果不是你把我关在城外,怎么会出今晚这种事?”
  “郡主,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太失礼了!”盛嬷嬷坐着另一艘快艇赶了过来,刚好赶上,急急打圆场,“总督大人救了你,还不好好道谢?”
  “哪里是他救了我?”朱颜嗤之以鼻,扬了扬手里的玉骨,“明明是我自己救了自己好吗?他脸皮有多厚、才会来捡这个便宜?”
  盛嬷嬷气得又要数落她,然而白风翎却是神色不动,微笑道:“是。郡主术法高强,的确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杀出重围脱了险,在下哪敢居功?让郡主受惊,的确是在下的失职,在这里先向郡主陪个礼。”
  “……”他如此客气有礼,朱颜反而吃瘪,下面的一肚子怒火就不好发泄了,只能嘟囔了一句,“算了!”
  白风翎挥手,令所有船只调头:“海上风大,赶紧回去,别让郡主受了风寒。”
  此刻正是三月,春寒料峭,朱颜全身湿透,船一开被海风一吹,顿时冻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将那个鲛人孩子拢在怀里,用肩背挡住了吹过来的风——她倒还好,这孩子本来就七病八灾的,可别真的病倒就是。
  “郡主冷吗?”白风翎解下一袭外袍递过去给她,转头吩咐,“开慢一点。”
  “是。”船速应声减慢,风也没有那么刺骨了。
  朱颜披着他的衣服,顿时觉得对方顺眼了许多——她听雪鸢说起这个哥哥已经很久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作为白之一族的长子,又当了叶城的总督,将来少不得要继承白王的位置的。以前依稀曾听人说起这个人口蜜腹剑,刻薄寡恩,然而此刻亲眼见到的白风翎却是客气谦和,彬彬有礼,可见传言往往不可信。
  比起雪鸢的尖酸刻薄,她这个哥哥可真是脾气好太多了。
  “哎,你和雪鸢,应该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吧?”她想到了这里,不由得脱口而出——问完就哎哟了一声,因为盛嬷嬷在底下狠狠拧了她一把。
  “不是。”白风翎微笑,“我母亲是侧妃。”
  “……”朱颜明白自己又戳了一个地雷,不由得暗自捶了一下自己的腿——果然她是有惹祸的天赋的,为啥每次新认识一个人,不出三句话就能得罪掉?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道歉。
  “郡主今晚是怎么会到这里的?”白风翎却并没有生气,依旧是温文尔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怀里的这个小孩,又是哪一位?”
  “哦,这个啊……算是我在半路上捡来的吧。”她用一根手指拨开了孩子脸上的乱发,又忍不住戳了一下,恨恨道,“我答应过这孩子的阿娘要好生照顾这小家伙,但这孩子偏偏不听话,一个人半夜逃跑——”
  白风翎凝视着她怀里那个昏迷的孩子,忽地道:“这孩子也是个鲛人吧?”
  “嗯?”朱颜不由得愣了一下,“你看出来了?”
  “换了是普通孩子,在水下那么久早就憋坏了,哪里还能有这么平稳的呼吸。”白风翎用扇子在手心敲了一敲,点头道,”那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朱颜更是奇怪。
  白风翎道:“难怪复国军要带走这孩子。”
  她更加愕然:“复国军?那是什么?”
  “是那些鲛人奴隶秘密成立的一个组织,号称要在碧落海重建海国,让云荒上的所有鲛人都恢复自由。”白风翎道,“这些年他们不停地和空桑对抗,鼓动奴隶逃跑和造反,刺杀奴隶主和贵族——帝都剿灭了好几次,都死灰复燃,最近这几年更是闹得狠了。”
  “哦?难怪那些鲛人的身手都那么好,一看就知道是训练过的!”朱颜不由得愣了一下,脱口道,“不过,他们在碧落海重建海国,不是也挺好的么?又不占用我们空桑人的土地。”
  白风翎没有说话,只是迅速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微改变。
  “身为赤之一族的郡主,您不该说这句话。”他的声音冷淡了下去,“郡主为逆贼叫好,是想要支持他们对抗帝都、发动叛乱吗?”
  “……”朱颜不说话了,因为盛嬷嬷已经在裙子底下死死拧住了她的大腿,用力得几乎快要让她叫起来了。盛嬷嬷连忙插进来打圆场,道:“总督大人不要见怪,我们郡主从小说话不过脑子,胡言乱语惯了。”
  谁说话不过脑子啊?她愤怒地瞪了嬷嬷一眼,却听白风翎在一边轻声笑了笑,道:“没关系,在下也听舍妹说过了,郡主天真烂漫,经常语出惊人。”
  什么?雪鸢那个臭丫头,到底在背地里是怎么损她的?朱颜几乎要跳起来,却被盛嬷嬷死死地摁住了。盛嬷嬷转了话题,笑问:“那总督大人今晚出现在这里,并排下了那么多人手,是因为……”
  “不瞒您说,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叶城不太平,”白风翎叹了口气,道,“不停的有鲛人奴隶失踪和逃跑,还有一个畜养鲛人的商人被杀了,直接导致了东西两市开春的第一场奴隶拍卖都未能成功。”
  朱颜明白了:“所以你是来这里逮复国军的?”
  “是。”白风翎点头,“没想居然碰到了郡主。”
  此刻楼船已经缓缓行驶回了码头,停泊在岸边,白风翎微微一拱手,道:“已经很晚了,在下不如先派人护送郡主回去休息吧。”
  朱颜有点好奇:“那你不回去吗?”
  “我还要留在这里,继续围捕那些复国军。”白风翎笑了一笑,用折扇指着大海——那里已经有好多艘战船箭一样地射了出去,一张张巨网撒向了大海深处,他语气里微微有些得意:“我早就在这儿安排下了人手,好容易逮到了他们冒头,岂能半途而废?刚刚围攻郡主的那几个家伙,一个都逃不掉!”
  “……”朱颜沉默了一下。
  ——虽然这些人片刻之前还要取她性命,但不知道为何,一看到他们即将陷入绝境,她心里总觉得不大舒服。
  “你如果抓到了他们,会把那些人怎么样呢?”她看了一眼,忍不住问,“卖到东市西市去当奴隶吗?”
  “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你以为总督府可以兼任奴隶贩子吗?”白风翎苦笑了一声,摇头,“那些复国军战士都很能熬,被抓后都死不开口,鲛人体质又弱,多半都耐不住拷问而死在了牢狱里——偶尔有几个没死的,也基本都是重伤残废,放到市场上,哪能卖出去?”
  “啊……”朱颜心里很不是滋味,道,“那怎么办?”
  “多半都会被珠宝商贱价收走,价格是一般鲛人奴隶的十分之一,就指着剩下的一双眼睛可以做成凝碧珠。”白风翎说到这里,看了她一眼,“郡主为何关心这个?”
  “……”朱颜顿了一下,只道,“没什么。”
  她道了个别,便随着嬷嬷回了岸上,策马在月下返回——离开之前,她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看。
  碧落海上月色如银,波光粼粼。战船在海上穿梭,船上弓刀林立,一张张巨大的网撒向了大海深处。那个温文尔雅的叶城总督站在月光下,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这一切,狭长的眼睛里闪着冷光,仿佛变成了一个冷酷的捕杀者。
  这个大海里,会不会被鲛人的血染红呢?
  ————————————————————

  等回到别院的时候,朱颜已经累得撑不住了,恨不得马上扑倒就睡。然而掉进了海里一回,全身上下都湿淋淋的,脸头发里也全是海水,不得不撑着睡眼让侍女烧了热水准备了木桶香料,从头到脚沐浴了一番。
  等洗好了裹了浴袍出来,用玉骨重新挽起了头发,对盛嬷嬷道:“你顺便把那个小家伙也洗一下,全身上下脏兮兮的,都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
  “是。”盛嬷嬷吩咐侍女换了热水,便将那个昏迷的小鲛人抱了起来,看了一眼,道,“脸蛋虽然脏,五官却似乎长得挺周正。”
  “那是,”朱颜坐在镜子前梳头,“鱼姬的孩子嘛。就算不知道他父亲是谁,但光凭着母亲的血统,也该是个漂亮小孩。”
  “这小家伙多大了?瘦的皮包骨头,恐怕是从来没吃过饱饭过吧?”盛嬷嬷一入手就嘀咕了一句,打量着昏迷的孩子,“手脚细得芦材棒一样,肚子却鼓起来,难道里面是长了个瘤子吗?真是可怜……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将孩子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了下来,忽然间又忍不住啊了一声。
  “怎么啦?”朱颜正在擦干头发,回头看了一眼。
  盛嬷嬷道:“你看,这孩子的背上!”
  朱颜放下梳子看过来,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孩子身体很瘦小,皮包骨头,瘦得每一根肋骨都清晰可见,全身上下伤痕累累。然而,在后背苍白的肌肤上,赫然有一团巨大的黑色,如同若隐若现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小小的背部。
  “那是什么?”朱颜脱口而出。
  盛嬷嬷摸了一摸,皱眉道:“好像是黑痣?怎么会那么大一块!”
  她将那个孩子抱了起来,放入半人高的木桶里,一边嘀咕:“郡主,你捡来的这个小鲛人全身上下都是毛病,估计拿到叶城去也卖不了太高价钱啊。”
  “你是说我捡了个赔钱货吗?”朱颜白了嬷嬷一眼,没好气地道,“放心,赤王府虽然穷,也还没穷到当人贩子的份上。我养得起!”
  “怎么,郡主还打算请医生来给这孩子看病不成?”盛嬷嬷笑了一声,将怀里的孩子放入水中——然而,那个昏迷的小孩一被浸入香汤,忽然间就挣扎了一下,皱着眉头,发出了低低的呻吟。
  盛嬷嬷惊喜道:“哎,好像要醒了!”
  “什么?”朱颜一下子站了起来,冲口道,“你小心一点!”
  话音未落,下一秒钟,盛嬷嬷一下子就甩开了手,发出了一声惊呼,手腕上留着一排深深的压印。
  那个孩子在木桶里浮沉,睁开了一线眼睛,将瘦小的身体紧紧贴着桶壁,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人,露出一排细小洁白的牙齿,如同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戒备地竖起了全身的爪牙。
  “我都说了让你小心一点!这小崽子可凶狠了。”朱颜一下子火了,腾的站起来,冲过去劈头把那个咬人的孩子推开,厉声,“一醒来就咬人?昨晚拼死拼活把你从那些人手里救回来,你这个小兔崽子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她气急之下出手重,那个孩子避不开,头一下子撞在了木桶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显然很痛,却一声不吭地直起了头,死死瞪着她看。朱颜没想到一下子打了个正着,却又有点不忍心起来,就没打第二下,也瞪着那个孩子,半天才气哼哼地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孩子扭过头不看她,也不回答。
  “不说?行,那我就叫你小兔崽子了!”她毫不为意,立刻就随手给那孩子按了个新名字,接着问,“小兔崽子,今年多大了?有六十岁吗?”
  那个孩子还是不理睬她,仿佛充耳不闻。
  “那就当你是六十岁吧。乳臭未干。”朱颜冷哼了一声,“好了,盛嬷嬷,快点帮这个小兔崽子洗完澡,我要睡觉了!”
  “是。”盛嬷嬷拿着一块香胰子,然而不等她靠近,那个孩子蓦地往后一退,眼里露出凶狠的光,手一挥,一下子就把热水泼到了盛嬷嬷脸上!
  “还敢乱来!当我不会教训你吗?”朱颜这一下火大了,再顾不得什么,卷起袖子,一把就抓住了这个孩子的头发,狠狠按在了木桶壁上,抬起了手——那个孩子以为又要挨打,下意识地咬紧嘴角,闭上了眼睛拼命挣扎。
  然而巴掌并没有落下来,背后忽地传来了细细的痒。
  朱颜摁住了这个小恶魔,飞快地用手指在孩子的背上画了个符,指尖一点,无形的绳索缠身而上、瞬间把这个不停挣扎的小家伙给禁锢了起来!
  那个孩子终于不动了,浮在木桶里,眼睛狠狠地看着她。
  “怎么了,小兔崽子,想吃了我啊?”朱颜用缚灵术捆住了对方手脚,胜利似地敲了敲孩子的小脑袋,挑衅似地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吩咐,“嬷嬷,替我把这小兔崽子好好洗干净了!”
  “是,郡主。”盛嬷嬷应了一声,吩咐侍从上来将各种香胰子布巾花露水摆了开去,卷起袖子开始清洗。
  一直过了整整一个时辰,换了三桶水,才把这个脏兮兮的小孩洗干净。
  那个孩子不能动弹,在水里一直仰面看着老嬷嬷和侍从们,眼睛里的神色又是愤怒又是阴郁,细小的身体一直在微微地发着抖,不知道是因为羞愤还是因为恐惧。
  “哎呀!我的乖乖诶……”盛嬷嬷擦干净了孩子的脸,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郡主,你快来看看!保证你在整个云荒都没看到过这么好看的孩子!”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
  转头看去,在一边榻上高卧的朱颜早已困得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鼻息,暗红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如同一匹美丽的绸缎。
  盛嬷嬷叹了口气,用绒布仔细地擦干了孩子脸上头上的水珠,动作温柔,轻声道:“小家伙,你也别那么倔……别看郡主脾气暴,心肠却很好。她答应过你娘要照顾你,就一定说到做到——你一个残废的鲛人,能找到这样的主人,整个云荒的奴隶都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水里的孩子猛然震了一下,抬起眼睛,狠狠看着老嬷嬷。
  忽然,老人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我没有主人。”
  “恩?”盛嬷嬷愣了一下,冷不防这个看似哑巴的孩子忽然开口说了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没有主人。”那个孩子看着她,眼睛里的光又亮又锋利,一字一字地道,“我不是奴隶。你才是!”
  “……”盛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听到斜刺里朱颜翻了个身,发出了一声冷笑:“得,你不是奴隶,你是大爷,行了吧?——嬷嬷,不用服侍这个大爷了,你回去睡,就让这小兔崽子泡着吧!”
  盛嬷嬷有些为难:“才三月,这水一会儿就会变冷了……”
  “鲛人还怕泡冷水?”朱颜哼了一声,白了那孩子一眼,“他们本身的血就是冷的,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去睡吧,都半夜了。”
  盛嬷嬷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木桶里的孩子:“是。”
  当所有的侍女都退下去后,朱颜施施然翻了个身,支起了下巴,高卧榻上,看着木桶里的孩子,冷笑了一声:“喂,小兔崽子,跟着我是你的福气知不知道?我一定会让你心服口服叫我一声主人的!”
  那个孩子冷笑了一声,转开脸来,甚至都不屑于看她。
  “等着瞧!”她恨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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