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对于我来说就像一个梦,一个恒久
的、跨越时空的、融化在血液里的梦,是个苍桑、悲壮的梦……
这个梦,时常在我胸中铺展,伴着马头琴声如诉如泣,永世不灭的草原精神是那样悲壮悠远。当一群脱缰不羁的马蹄在广袤的草原上驰骋腾跃,一种难以言表的灵动也会在我血液里奔腾,广袤的碧绿就像童话神毯,给我那颗漂流无定的童心带来无限的遐思和畅想……
都说大草原是美丽的,可在我的记忆中她时常展现的却是悲壮与惨烈的另一面。当春风和煦,清雅的淡绿点缀不知名的野花,那样子就像一位清纯的少女,矜持与腼腆却遮不住那叫人心醉的万种风情……可当夏日来临,烈日下的墨绿色也会像纵欲的少妇,荡开痴迷的情欲,叫人无所适从…….而当秋风带着一丝冷情和迎面袭来,霜打的草原就会在万紫千红的成熟中展现其理智的冷峻,而草原更鲜为人知的一面却是狂风暴雪中狂野、悲凉、壮美以及那蛮荒中的一丝丝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缠绵和柔情……
我一生与草原有着不解之缘,而我的所有的感怀和故事都产生并慢慢的消失在大草原的狂风暴雪中……
我第一次到大草原给我留下永生的记忆,是那年的寒冬,在内蒙古大草原的蒙古包里,一个寒冷的冬夜,伴着那呼啸的风雪,一个母羊产仔了,可小羊生下来饿的咪咪叫着,那头母羊却不哺乳。小羊眼见得就要饿死。我至今也不能忘怀那一幕:大妈抱着羊羔对着那个不称职的母亲轻轻的哼唱着一种我听着就想恸哭的,说不出名字的小调……她那古铜色的脸爬满的皱纹,在那很干涩的眼睛里却留出一种幽怨和慈祥……她坐在那唱着唱着不知多久……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我的眼泪伴着她的歌声流出来,而也正是伴着哪种神秘的歌声我慢慢的入睡了,那天我睡得格外香甜,我梦见了久违的偎在母亲怀抱里襁褓里的感觉……当马铃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时,天已大亮,大妈已经为我烧好了洗脸热雪水,浓浓的奶茶已经弥漫着整个蒙古包。大妈仅仅用手沾了一下热水湿润了一下她那双由于一夜没睡而格外憔悴而干涩的眼角,又一如既往的忙开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而那个濒临死亡的小羊羔此时奇迹般的幸福偎在那个母羊的怀里含着乳头……
后来我们当地的人大妈唱的是什么歌,他们告诉我那叫劝奶歌,是祖上传下来,草原上由于种种原因,总有些不哺乳小羊的母羊,如果小羊吃不到奶水,当天就会死去,每逢遇到不奶羊羔的,草原上的母亲就会抱着羊羔唱着首劝奶歌,直到母羊哺乳止,有的时候一唱就是一宿。如今想起来那种幽怨,凄婉,如诉如泣的歌在好像和那位不懂事的母亲讲故事,说道理,同时那故事、那道理却隐含了草原母亲多少辛酸和苦涩,那种凄婉的声音至今想起来还使我忍不住有些哽咽……
大草原留给我的并不像人们向往的那样诗情画意,就是在那个冬日,我差一点被冻死在大草原上的风雪里,我的脸上开始展现狰狞的微笑,出现了幻觉,并昏沉沉产生了弥留状态的嗜睡……
而那一年我在一个蒙古包中劫后余生时,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端着热腾腾羊奶的十多岁蒙古小姑娘德日格尔玛。紫红色的蒙袍在茫茫雪原就像一朵孤零零的小野花在悄然的绽开花蕾,那种惟美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后来阿妈告诉我:德日格尔玛意思就是草原上的一朵美丽的花儿…….

抑或我的血管里流淌着大草原的的血,我对于草原有着不同常人的眷顾和依恋,似乎只有骑着骏马荡开不羁的马蹄,我那刻躁动、不安的心灵才会找到归属感,才会有片刻的安宁,可我时常在想,为什么大草原那样的叫我醉心,却又叫我有几分不安?或者我一直在这一望无垠的广阔中寻觅我精神的某种皈依?还是在落单的骑影中隐隐的追觅那并銮的少女……?
时光飞逝,许多年后一个少年轻狂的诗者在无尽的沧桑中消沉,庆幸的是却在山野河川不安、激越中,我终于在茫茫的人尘中惊喜地发现了一朵小花儿,这朵花儿在充满浮躁和冷酷的现实中,她是那么的孤傲、淡雅,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多么像那朵在冰封雪舞的大草原悄然绽放的小野花儿!在温馨的空间里,她一直微笑着向我投来仰望的目光,用一种惠美的心智在解读我这本晦涩的旧书。在艰难的时日里,她却毅然得挺起胸,勇敢的站在我身边:让我们去大草原吧,让我们一起去骑马,去骑真正的骏马……我突然想起了我在弥留之际的那碗热羊奶,我想到了冰封雪舞大草原上那朵孤单、美丽的小花儿的影子。这是另一种更惟美的定格,我知道它将永远的印在我的心灵深处……
草原对于我来说就像一个梦,一个恒久的、跨越时空的、融化在血液里的梦,是个苍桑、悲壮的梦。今天残冬已去,春风和煦,清雅的淡绿点缀不知名的野花,美丽的大草原宛若一位清纯的少女,矜持与腼腆却遮不住那叫人心醉的风情万种……仿佛在一望无际的草原我们说着,唱着向着太阳西行,落日长空的一双苍鹰与我们并銮……那壮美瑰丽的红霞染红两颗赤诚的心,衬夸父般的骑影,我们时而策马飞奔,时而凌波微步,直至隐没在血红的晚霞中……
呵,我的草原梦……
2008.4.8于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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