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著一杯冷掉的咖啡 一个吃得剩下一半的巧克力面包
窗外车水马龙 路人行色匆匆
一个人独坐在 街角咖啡厅里的我 哭了
眼角的泪水 完全无法停止的 流了下来

手边的《最後14堂星期二的课》 还静静的躺在桌面上
书中的老教授莫瑞 那麼真诚而深刻的叙述著 
自己面对病魔与死亡的心情

同时也那麼努力的面对著 自己一点一滴 
逐渐冻结的 躯体与生命

看著看著 我的心里有一点痛
忽然间 我想起过世的阿公……

记忆里 阿公的笑容
一个是出现在 我们提著便当到区公所 帮他送中餐便当的时候
（然後他总会偷偷塞给我们十块零用钱）
另一个 就是他偶尔喝了酒之後 
开心的乱发钱给我们这些孙子的时候……

然而 安静却慈祥的阿公 晚年却深受病魔的折磨
先是帕金森氏症 接著就像渐冻人一样
一点一点的逐渐失去身体的各种功能 
最後全身只剩下眼球可以转动

过世之前 他在病床上躺了足足有三年左右
虽然苦著 痛著 却从来没有吭过一声 
仍然不抱怨 不放弃 一如他一直以来的性格…… 

虽然我从小就跟阿公很亲 但是其实我一直并不知道
病中的他 究竟有著什麼样的心情
但是在这一刻 当我一个人 坐在陌生的纽约街角咖啡馆里

平静的读著 老教授莫瑞的故事时
突然之间 跟阿公有了一种无形的交会
我突然知道了 懂得了 
躺在病床上的 无法行动 无法言语的阿公
到底有著什麼样的感受 到底心里在想些什麼

看来完全像个植物人的他 其实知道自己在面对死亡
可是 身为他的长孙的我 
却从来没有认真的感觉过 他的情绪 他的需要

那时候 我总是没有太多时间陪他 
可是现在想想 其实都只是藉口罢了

我不是做不到给他更多的时间 
只是 我习惯了「他生病了」这件事

於是 他每天都是那麼孤单的 自己面对著病魔

记忆中 有一年除夕 我在工作上开始有了一点成绩 
第一次发红包给家人 感觉上像是宣告我「长大了」
一家人一起吃完年夜饭 一起到养老院去看阿公
走进病房 阿公和其他十几个行动不便的病人 各自躺在病床上
刹那之间 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寂寞 他的孤单

我走到他的身旁 把红包拿给他 紧紧塞在他还微微能动的手里
跟他说 我长大了 赚钱了 以後每年都可以给他红包了
当时 其实我并不确定 他到底还认不认得我 
到底知不知道我跟他说了些什麼
因为 他只是睁著圆滚滚的眼睛 看著我

可是现在 在他走了快三年之後的现在 我们却真实的交会了
我突然明白 即使失去了所有的感官 他其实是知道的
就像现在我能够知道他的心情 他的感受一样
其实阿公一直都知道 我的心意

因为他的眼神 说明了一切

 

－－－李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