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送别

你说爱我的时候，我故意沉默着转过头去，张望远天的云。

待你沿着河畔离开，你的背影也没能留在我的心上，回忆只是几缕淡薄的柳絮。我的心，是这冬天的河水，冰冷而凝滞。

爱是什么呢？我在荒寂的河畔诘问一颗面目黝黑的鹅卵石。我灼灼的目光触动了它。它翻了个身，飘向神秘的水底，是追寻还是逃避？

我抬起头，你单薄的身影，单薄的冬衣，沿着河畔已走出很远。一刻钟前，你说，你爱我，从相遇那天起，你满心都是我的影子。我只是淡淡地一瞥你清秀的额头，好像在打发一段悠远的往事。

我故意远离你。你的周围，闹市蔓延开去。那么多喧嚣，那么多面孔，令我恐惧。

我已习惯了幽居在河畔，不愿走向人间。孤云野鹤，耽于满径山花；麋鹿之性，宜居草野之间。

我河畔的草庐，有鸟儿衔草在屋檐筑巢，经年不息。草庐里，幽兰满室，四季芳菲。院中的古柳，在春天发出新芽。门旁的雪松，在风中傲然挺立。月上柳梢头，可在院中抚弄古琴。清泉石上流，可在溪间濯洗双足。

美丽的女子，我的目光里，藏匿了许多你所不知的往事。

喜鹊将喙中的虫子搭在树枝上，它颤着脖颈向我诘问着：你还记得许多年前吗？那个信誓旦旦的女人蒙住你的双眼，你只能用膝盖行走，靠曲折的旧木棍和流言摸索道路。她从来对你一无所知，除了你身体某处的一小块胎记。难道你还要领受爱情的魅惑吗？

是的，许多年了，我仍然无法摆脱那个梦境：我梦见自己独处沼泽，脚下布满陷阱，一袭白衣在前面媚笑着招手。

爱情的牢狱里布满陷阱，如同这恶梦。这是一个我不敢轻易涉足的角落。

（二〇一〇年一月十三日，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