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对他来说是又一次双11，算上情人节，元宵节，真正的双11，每年至少四次双11的轮番轰炸终于让他接受一次父母牵线的相亲晚餐。不记得是上周五还是周六，她主动给他打电话。

“我们两个让家长丢脸的人不能让自己也丢脸，如果你愿意，单独见面怎么样？”“你的意思是……”他暗暗笑起来，真是犀利啊这女人。“那我们去哪儿？做什么？吃饭？逛街？你喜欢浮夸还是写实？趴体么？除了年龄职业身高长相之外我根本不了解你呀。”“就算夫妻也不一定能了解彼此。”她耸肩，耸到一半想起他看不到这个动作，于是又悄悄放松让弧线消失：“我这个人很直接，我妈总说我是个男的。”“还好没人说我不像个男的。”他把手机从左手换去右边（谁说过左边大脑会接受更多辐射来着）。“不要油腔滑调。”“这算幽默。”他又嘿嘿笑了，她轻轻皱眉，你再这么笑我就挂电话了（一次警告）。

“你喜欢吃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没了一开始的干涩，倒透出些许清亮。“我不吃辣，不吃芝士。”“那就粤菜，晚茶怎么样？”“可以。”她点头，“我们要彼此送礼物么？”“送的话太像普通朋友，不送又像两口子……送吧，送些小东西。”他说。“我不喜欢包装纸，你直接给我吧。如果你觉得花心思选礼物麻烦，可以直接去买本最新的《首席女法医》，别搞什么首饰啊，花啊。我讨厌惊喜。”她的眼睛看着正前方，好像他已经坐在办公桌对面了。他的样子跟邮件里的照片一模一样，黑框眼镜，白衬衫，怎么看都不像个做设计的。“放心，我肯定不敢送什么可怕的东西得罪人民法官。”“我只审经济案子。”她轻轻点了点屏幕上的他：“别油腔滑调。”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哎，要不这样，突然想到有个朋友，做私厨的，刚开了个烹饪工作室，可以自己写菜单自己做，也可以邀请主厨帮忙。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不如咱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如何？”她在电话里沉默了五秒钟，五秒钟里他被尴尬压得死死的，拇指指甲不自觉深深陷进食指侧面。“那……”她的声音突然砸进他耳朵里：“是不是先要去买菜？”

“对，买菜。”他缓慢地松开指头上的压力：“这是要从傍晚开始约会喽？”“菜单谁定？”她没接招，如果习惯了，这种油腔滑调也还能接受：“你会做饭么？我不喜欢洗碗。”“不太会，但我是打下手专家。”“那好，菜单我定吧。”她发觉这次相亲已经因为远远偏离常规而变得有趣起来，但她还是不喜欢他的样子，太老成，账房先生，少了两撇胡子。

“我正看你的照片。”他说：“你平时着装都这么正式么？”正式？她笑，长得那么老成的人还敢批评别人着装过于正式？“我知道应该穿什么去菜场。”“要进得菜场上得厨房，那周三下午我去街你，五点？”“五点可以。”“好，到时见。”


打完电话的那天晚上，他和她都折腾到很晚，离那个星期三还有……不多天了。要好好计划！哪怕最后修不成正果。那晚，很晚的时候，他在精疲力尽中躺下来，心里越来越没底。他的计划书仍只是计划书：要有开场笑话（讲什么？），要有冷场故事（说哪个？），不要太搞笑，她今天总批评他油腔滑调。还有……不多天了，赶紧练习练习刀功吧！

 
困死了！她在泪眼朦胧中关上电脑，烦躁得想吃巧克力布朗尼。为什么要自己定菜单？已经五、六年不下厨，所谓菜谱只记得可乐鸡翅和萝卜炖牛腩。还有衣服！根本没有合适的衣服！不能正式，又该休闲到什么程度？她把摊在床上的套装塞回衣柜里，突然想到什么——对呀，做什么菜都好，得故意做坏一个，看看他怎么反应！

欲知后事如何，请留意情人节专栏文——如果他们之间有下文的话。



原文刊登在2014年12月22日《精品购物指南》都会版第80页：http://e.lifestyle.com.cn/default.aspx?magazine=2730&issue=14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