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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藏

(2013-11-24 23:5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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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

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在访谈中讲到自己在十二、三岁那会儿每天读一本书,年轻时大约读了几千本,这习惯得益于他母亲在买菜之余固定去当地图书馆借书回家,而且借阅的书种不一,培养了他多变的阅读口味。

看到这段时我意识到拥有一个自由借阅的图书馆有多重要。


我自己第二个阅读爆炸期是在初中(第一个是在五岁到十岁,五年间家里买进超过三千本连环画),由于父亲是所在学校校长,我可以直接进入馆内翻找而不是必站在卡片箱前凭想像力判断书本吸引与否,并且每次借阅本数不限。那时啃读过许多现在不会再碰的大部头,左拉,杰克。伦敦,高尔基,所有能找到的海明威——本来还想读托尔斯泰,但《战争与和平》开篇大段厄长的战争描述吓退了我。初三开始和美术老师交换读书,看了大量国内港台的诗歌散文(其实到现在我也没有什么诗性,读不懂现代诗)和乡土文学。我自己大量入手书籍是在十八岁,那年生日刚过发表了第一篇漫画,从此有稿费可支配。在大三、大四那两年真的达到每天入手一本杂志或小说,还有漫画,散文,设计专业书(当时刚失恋,每天用工作,运动和阅读麻醉自己)。

工作五年后,合资创建的公司结业,我把私人藏书搬去新工作室,大大小小的箱子装了满满一百箱。现在八年过去,估计数目又翻倍。九十平米的工作室几乎全用来堆放书本杂志,家里也有五个书柜放满旧小说旧杂志。有时我也想过是否要做做筛选,但一直下不去手。你看啊——我拥有1996年至今七成的港版《东TOUCH》和《milk》,大量过期时装杂志,数百本盗版漫画,几箱我母亲做陪审员时留下的国内法律工具书,创刊至今九成的《看电影》,《时尚先生》,《明日风尚》和《城市画报》。家里床底则是小学到高三的课本,试卷,报纸和期刊……

它们象一座座遭人遗弃的村庄,一百扇许久没有打开过的写着“紧急出口”的门,一千座被火山灰掩盖的小岛,只有蟑螂能在其中生存。


在我看来,分级阅读其实没有必要,小时读三国红楼是热身,大了再读是反刍。阅读口味得从小培养,不能太挑食,杂食更健康。也别觉得年纪一把还看言情小说儿童绘本有什么不好,琼瑶和武侠小说我都是上大学才读的。不过最近几年我的口味已经慢慢固化了,2005年后很少再读国内作家的作品,除了严歌苓几乎必买,韩东也读,但他的书概括比正文更吸引。相比之下更喜欢一些杂志采访,《时尚先生》以前还有别册的时候每期都会有篇不错的深入报道。


为了工作我也会买些古怪的书,比如讲医学发展趣闻的《开膛史》,研究强奸的《违背我的意愿》。杰夫里·迪沃的小说通常是买回来放松的,而《哈利波特》就实在入不了脑,它太轻巧了,吃不饱,就象现在的日本小说,越来越轻盈,扁平,怪异,象一个人死后却流着淡红色的血。最近着迷帕慕克的女友基兰。德赛,她只有两本作品,诗一样的语言,美极了。我读得很慢,象小孩子舔食冰淇淋一样希望这种甜蜜永不结束。能称得上诗一样的语言的还有一本《马拉松大盗》,奥地利作家马丁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如果用电影类比,有点象格斯。范。桑特的《大象》,一种温柔化固执化的暴力,虚无,伤感,比青春或梦想还幼稚。但这书名太不像话,《马拉松大盗》,跟地摊小报标题一样没有技术含量。


有回我在香港诚品书店看到一本《谁杀了托尔斯泰——我被俄国文学俯魔的日子》,书名让我瞬间回到1990年的西丽中学图书馆里。我绕着书台绕了几圈,数着袋里不多的纸币,心想别冲动,估算一下大陆会不会在半年内做引进?

会么?不会么?

一边想一边翻开第一页:“在汤玛斯。曼的《魔山》里,一位名叫汉斯。卡斯托普的年轻人,到瑞士一家疗养院探访得了肺结核的表兄弟,原本只预定停留三周。尽管卡斯托普没有得到肺结核,但他最后竟莫名其妙地在这疗养院停留了七年。《魔山》的情节反映了这本小说的创作历程:曼原本只想写个短篇:一个其实没得结核病的人,最后究竟如何在一个结核病疗养院度过七年?我也常问自己相同的问题:一个实际上豪无学术抱负的人,最后究竟如何在加洲郊区虚度七年,为的只是研究俄罗斯小说的形式?”

好吧,就凭第一段,买了!


我从不以藏书自居,不收藏书票,不求初本珍本,不留书封,不按书目分类,书读过留在脑里也不过百分之几。这世上有人喜烟酒,有人好游戏电玩,有人以食物填时间的空,有人用电视淘宝获取乐趣,而我不过是读书杀时间。某个夜晚无聊,开始估算自己拥有多少书,算下来数字居然达到五位,多是杂志,小说次之,反而漫画还不到一千。曾跟朋友聊过一个想法,开放工作室供人翻越,一个私人图书馆,书籍数量与质量不会比一般独立书店差。但书不外借的私心以及怕麻烦的惰性很快打消了浪漫主义火花。

也许哪天发了财我会突然实施这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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