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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巴黎在旅行大理的日子旅游 |
旅游淡季的乐趣就是,你可能成为陌生城市的主人。
在大理,白天,店里清闲得连砍价都变得容易起来。走到洋人街的深处,见到懒人书吧,进去,服务生与顾客的人数比是2:3。在房间最里头,有个洋妞捧着本蓝色封皮的书睡着了。
坐下要了奶昔,可乐,出去与店里的猫玩。一大三小,黑白色的最活泼,拿后腿拼命蹬我的手掌心。
看杂志,有一群现在每幅画都在几百万以上的艺术家,当年,1987年,穿着颜色鲜艳的热裤,蓄好大胡子,表情严肃地讨论怎么运用画里的哲学拯救世界。
那个时候,生活足够清贫,精神过分充实。
猫妈妈发现有小猫不见了,焦急得叫着,找,隔着玻璃窗发现那只怀疑失踪的家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了,于是叫猫妈,说来,别急,那家伙在外面呢,过来看嘛。它似乎真的懂,跟着过来,看到后,表情居然就变得淡定。
说到表情淡定,竹园的KING叔才真的能担当得起,拿广东话来形容,就是“滋油淡定”。这个比我还羞涩的大男人,留着黑白相间的络腮胡子,每两天换次T,见了人,哪怕是操着粤语跟他套近乎的我,也只是笑,蹦几个字应对。他的菜的确烧得好,排骨烧出扇贝的味道来,神奇。
晚上,在酒吧里,我跟他提前预定第二天晚上去他那里喝汤,
他的汤烧得真好,浓郁,药材味和柴鱼,排骨混合着,好大一碗,喝不完,第二天继续去喝。
做菜慢的店,有的让人发狂,有的让人欣慰。
在“食堂”等菜,印度菜,上得慢,味道好,物有所值。
隔壁桌,两对男女,有女孩子抱怨菜上得太慢,男的很不屑,说这有什么呢,好的东西都需要等。
那男孩穿得很招摇,但说出这话来,又让人刮目相看。
一旦一样东西物有所值了,再艰难也不要紧。
“米”吧里,由酒吧的狗“绿豆”带着进院子,它太活泼,是当晚PARTY上的明星,每个人都渴望它朝你伸舌头。
喝带酒的可乐,抱着盏印度小灯写字,音箱里传出的是呼麦和其他什么民族音乐。今晚的PARTY主题是阿根廷音乐,三个长发鬼佬带着妞喝酒,敲非洲鼓。
“他们讲的是不是阿根廷语呢?”
“也许他们不是阿根廷人呢?”
音乐在十点准时开始,一开始是些通俗的摇滚音乐,后来慢慢变成他们擅长的语言,虽然听不懂,可节奏强烈,唱的动情,听的也舒服,大家都矜持地拍打大腿,掌声留在音乐停顿的空隙。倒是主唱和吉他的俩女友,从头跳到尾,灰常可爱。
“你看看这天!”
“这天太可怕了!”
以上分别是小巴黎和我对大理的天的感叹。太蓝了,云又多又好看,而且离我们很近,有时象从山中飘出来一般。
“我觉得这是我最接近西藏的一次!”小巴黎说。
是的,在红土高原,望着天空发呆是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我们从昆明买了一整箱花,有向日葵,玫瑰,情人草和小雏菊。住进旅馆后第一件事就是装点房间,象在布置蜜月新房一样,把旅馆里的花瓶都借来,一支支剪好,灌上水。
第二天,把它们移去有阳光的走廊,期待它们能开得慢一点。
在凤凰吧外面坐,写东西,吹风,晒太阳,看眼前络绎行人,还有狗,特别多的大狗,刚洗好澡,在阳光下跑过去,油亮。
有卖龙须酥的老婆婆过来兜生意,拗不过,买下来,灰灰的,尝一块,焦糊味。
阳光下的时间过得缓慢,音乐不断,配合周围的嘈杂,偶尔突然出现的宁静让人倒是停下手中的事情,细细品尝时光的缝隙。
昨天晚上的那只乐队成员们,换了普通的装束,在这条街上来来去去,他们是迷路,还是沉迷呢?还有其他参加过PARTY的人,都变得朴素起来,往往不能一眼认出。
我们遇见了从成都来大理避难的一家人,笑起来五官就挤在一块的爸爸,抱着与他超象的女儿,逗弄闯进店里的狗。
一只特别大的狗,全身卷毛,盖着眼睛,后腿特别长,咋眼看去象披着狗皮的人。它焦急地在每家店里寻找什么,主人跟着,笑骂:“不在那里!不在那里!”
后来真给它找到了,一只特别小的老虎狗,还不够它半条腿长。
主人抓住它头顶上的卷毛,牵走,边走边开解:“算了吧,你跟它是不可能的……”
我和小巴黎暴笑,然后又有些惆怅——
爱情真的是件很艰难的事情啊。
有时候我在想,旅游淡季对这些咖啡馆或旅店的主人们意味着什么呢?是沮丧的帐面空白,还是自由的欢乐时光?打开门做生意,其实真是很被动的事情,单相思一般,痛苦又迷人。
坐久了,面前来来去去的,都是同样的一众人,在这几段繁华处转悠,表情里的细致变化藏得隐蔽,我也懒得猜。
倒是觉得他们完全可以都坐下来,仔细看看身边的世界,表情会变得单纯些。
下雨,其实也就是五分钟的阵雨,路两边的咖啡馆忙着收椅子,桌布。
店里飘出民族音乐,有很多哀伤在里面——单纯的人,也有那么复杂的灵魂吗?
我们把竹园当成了自己的厨房,进去见到KING叔,打个招呼,问问做什么菜。
他例牌问句:“蒸条鱼啦?”
然后我再说:“我条女晤钟意啊。”
然后换成排骨,红烧肉或腰果鸡丁。后来有一天,他还问:“蒸条鱼啦?”
我们都笑了,说好,那就蒸条鱼啦。
鱼太好吃了,淋上李锦记的酱油,吃得剩下骨一条,鱼尾巴都嚼没了。
去洱海,本来司机小张还说带我们去,门票打折,结果崔老板一句“大海都看过了,洱海有什么好看的!”就打发了我们。于是赶脚去对门车行租两辆单车,第二天下午骑车去。
七成的石头路,疙得屁股成了八瓣。
洱海边的沙地已经被填了,正在建码头。以为站在岸边能看见赵青传说中的青庐或玻璃房,结果?一相情愿而已。尽看山和云了。
在码头边坐着,头顶有树阴,有风,小巴黎建议睡会,就睡么,不管头顶络绎的脚步声。
中途醒来,十二点方向,乳灰色的残月被云包围,远处,渡轮靠岸。
写东西写得肚子饿,离开去买乳扇吃——云南十大怪,牛奶做成扇子卖。乳扇干的时候象片橡胶,涂上梅子糖,一烤,它就卷成小筒,用木棍穿了拿着吃,一口一滴糖,嘴里鼻中都是酸溜溜的香气。
现在回想起来,手里拿着给小巴黎的乳扇往回走,真的很开心。
桌子上放好小雏菊,开三天,看一杯花慢慢凋谢,居然也是件温暖的事。
猫踩上桌,对饮料不屑一顾,匆匆跳下。
巴黎去买芝士蛋糕,走了没几分钟又回来,拉我去听一首歌。回来和店员小鸟聊音乐,我是从不记乐曲名字和歌者的乐史盲,他一个人讲了一堆,就记住了“US3”。
没有芝士蛋糕,是胡萝卜蛋糕,有咸味的起司,混上萝卜碎,很有嚼劲。
聊天继续,音乐历史继续,从电子编年到爵士进化,头头是道,小鸟以前是昆明最好的DJ,好归类分析,是个音乐知识库。
再后来,聊动漫,电影,生活经历和人生中暴笑的细节。
讲到一条会踢球的狗,屁股大,谁也抢不过它。过几天见了真身,果然,象把狗头安在小牛犊的身上。
雨又开始下了,云离我们很近,雷滚动起来,很好看。就是冷了,后悔穿最透气的T。
为了圆梦想,不舍得也要离开大理,去丽江。
丽江……本身没有错,可是,拿小鸟的话说,气场不对。
的确气场不对,去了就胸口闷住,一刻都待不下。
于是,于是。
你看,现在,我们就身处在回大理的汽车上,在丽江停留不到24小时。
车在山麓上蹒跚,雾浓得只见到车前两米距离,小巴黎在看电影,随剧情微笑感动,我手上的《禁卫军之树》翻过半,文字细腻,让我不害怕。
车里电视放《西藏小子》,年轻时代的元华,元彪,李嘉欣和利智。剧情闹腾好玩,尽显港片本色。
第四次看了,仍饶有兴味。
回到大理,头件事是洗个热水澡。同屋住进一日本大叔,黝黑粗壮,大家点个头就各自为政了。去五十碗小酒馆对面吃牛肉馄饨。五十碗正在转让中——酒馆是有小故事的,传说当年老板感叹每日卖出五十碗水饺便能过得自由自在,没想到正的被对门的馄饨店打败了。
饭后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去凤凰吧,坐在老位置上,跟小鸟,老邱一通嬉闹,等于回家,连消夜都提前定了,水果批萨,薄底。
老邱是前侦察兵,年轻得很,干练,讲义气,又好玩好动,阳光大男孩,喜欢在雨中疯跑,跟着小鸟选的音乐手舞足蹈。
一路都在下雨,没有停的迹象,音乐首首不同,听得出小鸟用了心在挑,有张弛,调动情绪。透过玻璃窗能看到他的半张脸,得意自信混合。
好吧,好吧,你是个好DJ,承认你。
第二天,天气特别好,阳光晒到白墙上,刺眼提神。
在懒人书吧里当个懒人,蛮好,开着电脑,想到什么写什么,同时还写着剧本大纲,电视里放碟,《朱诺》和《东京日和》,都是看过不至一遍的片子,太熟悉了,不影响写作。
后来,巴黎在《天空之城》的音乐里睡着了,我看着猫妈妈和孩子玩耍,靠窗还是坐着昨天来的那个香港大叔,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看那部吵闹的战争电影。
似乎已经是规律了,只要我们带伞,天就晴,如果我们做好去晒太阳的准备,雨就下来了。我们都说,那两把伞是我们的护身符,圣火令。
我们还开玩笑,说干脆搞个公司,专门给人提供晴朗天气,有任务就出发,带好伞。别人享受阳光,我们享受钞票。
做白日梦这习惯,原来也会传染。
今天不例外,早起床,街道湿透了,吃过午饭,照例去懒人书吧,一个写东西一个看电影。写累了,一转头,看到外面白墙上摇曳着蜡染布的影子。
“哎。”我碰碰小巴黎:“看来,我们可以去申请专利啦!”
我们已经三点一线了,午饭,懒人看电影写东西,晚饭去KING叔那里,每日一题,今天要吃鸡蛋羹,明天点辣的广东菜,KING叔照例笑笑,满不在乎的样子,第二天拿出答案,从不让我们失望,还次次有惊喜。
今天一见,推荐吃鱼,说是难得一见,十来年前绝种最近重现江湖的“弓鱼”。
“我刚刚才吃完一条!”他特满足的表情,难怪。
“那就再蒸条鱼吧!”
鱼来了,一入口就知道不一样,我说肉很扎实又不僵,巴黎说没有腥味,KING叔一脸“早就讲你知”的笑容过来,指导我们吃鱼头。
“鱼唇鱼眼都好吃嘛。”
有鱼就得有酒,菊花酒,闻不到味,入口就开花,舌头都变黄了。
后来,我们都喝得有点多,巴黎躺下,我翻杂志,KING叔的狗“咖喱”趴在我们旁边,粗大的舌头刮过我的手心。
鸟吧是间蛮大的酒吧,还带院子,音乐不断,大丹狗显得过分修长,毛根组成奇异的花纹。它眼睛若有所思,把我从头嗅到脚,似乎认可了,才缓缓离去。
人渐渐多了,都是认识的,但不混一个圈子(其实我们又算是什么圈子的呢?),我和巴黎倒成了异类,感觉象第一天来大理,陌生的人和环境。一些紧张的兴奋,更多的是抽离事件之外。
写累了,看身边的大丹狗,它在睡,四肢微张,偶尔抽搐,眼睛有泪,半闭。
狗也是有梦的。那么,一只在电音中睡去的狗,它又梦见了什么?
那天清晨,我梦见了你。
“拍乌蝇”,在粤语里形容“生意不好,老板闲得只好打苍蝇”,等同门可罗雀。如果以后我开间酒吧,茶馆或书店什么的,就叫“拍乌蝇”,蛮好。
正话反说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