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在老妈的腰坏掉之前，她曾经跑去学跳舞，就学了那么几节课，跳的是恰恰。

“教舞的小伙子挺帅，拉丁舞跳得最好。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学？”

我眼前浮现自己混在一百位平均年龄五十六点八的阿姨中间，转体，扭跨，摇头晃脑。

“还是算了吧，我打球去。”

那时候老哥有没有出国呢？忘记了。反正，偶尔，会跟老妈在客厅里跳上几回。

记忆里看港剧《李小龙》，好象还是吴大维演的。李小龙不是做过恰恰舞教练吗？剧情需要，主角也跳个不停，年轻的我看看就记住了。

刚才看MTV频道，歌手欢快地唱着温暖的歌，画面上是热带，黑人小伙带着女朋友，骑白色绵羊仔在小城里穿梭，非常的意大利。我跟着歌曲跳，看镜中笨拙的脚步，汗浮在头皮与发根之间。

记错了吧？其实我从来不擅长跳舞。

 

NANCY结婚。电话里的她跟法国老公叽里咕噜地讲法语，我只听懂“真的？”和“是的。”这还是三年前NANCY回深圳时，我们在公园里散步，她用几分钟教会我。绕一圈大概半小时，我不停地讲述自己新构思的小说，她给我很多鼓励。三年过去，那小说仍只是个雏形，她的小男友成为厮守终生的MAN。

“他说啊，想请我们的漫画家帮忙设计个标志。”

“哦？什么标志？”

“我们结婚请贴上用的，拿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混起来。”

“这个……”

“他说你帮忙做设计就不收你礼金了。”

“哎，真的？可以啊。”

放下电话就后悔了，我能承担这样的重任吗？害怕ING。

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今天季候风留言，过去看看，见到伊瑞的照片。这个捷克大孩子，好久没有联络了。还记得他喝多后唱着东方红在大街或山林里撒野的样子。我是很难理解把酒当成解药的心情，也许清醒面对虽然没有解决方法，但至少知道难处。喝醉忘记，醒了发现不幸仍在，会不会更伤心？

去桂平那几天，最开心其实是在湖边喝茶。有那么多的花脚蚊子，还有爬上葡萄架的蚂蚁，朝着白墙撞去的苍蝇，在菜园里方便的野猫……我记得写了很多文字，有BLOG，也有关于《冬眠》的构思。旁边桌在打麻将，说着我听不大懂的土白话。

什么时候再去呢？不想坐长途汽车了，我总是伸不直腿，睡不着。

 

讲到喝酒，以前朋友赵鹏曾为了心爱的女孩喝醉，我们从烧烤场把他拉上车，车到小镇里，他一路唱着张学友的《只有你不知道》，赖在地上不肯走。半夜快三点了，我和老哥拽他起来，有时给他几拳让他清醒，不过没用。后来是怎么拖他回他父亲公司宿舍睡的呢？我不大记得了。第二天起床他很困惑。

“怎么我感觉浑身疼呢？”

我们大笑。

他也笑了。

那应该是96年吧？那时大家都没想过，三年后这小子在一个雨天里出车祸挂掉。

04年，当我绞尽脑汁想着找谁借钱给员工发下月工资时，我曾想过要是这小子不死，也应该有不少私房钱，那我就有救了……想着想着我就笑了，我总在应该哭的时候笑，而且笑容真诚无比。《蛤蟆的油》里，同星座的黑泽明老头也在姐姐的葬礼上哈哈大笑，他觉得这样姐姐会高兴。我呢？我只是觉得生命脆弱得可笑。

那天晚上，我在洗手间里把灯关上，看镜子，希望能看到黑暗里他吐着舌头跳出来。

“你不怕我么？”他一定会问。

“靠！你做人的时候我就整天揍你，变鬼我也照打。”我一定会这么说。

“何况你还烧过纸钱给我。”他也把舌头收回去。

追悼会结束，火化尸体时突然就开始下雨，特大暴雨。当时大家都说这是老天也为他哭了。后来翻书，知道燃烧后的热气会刺激云层，引发降水。

看看，知识有时也太破坏情绪。

 

晚上同学聚会，聊天。讲到消费，Y同学说她这几年把工资都花在自己身上了。

“你说是不是，其实女人就这几年可以打扮一下，再过几年快四十，你穿短裙上街别人不说你你也觉得奇怪。我得好好保养，我最希望就是等真的三十几岁了，大家几个同龄人出去，别人会说啊？你已经三十五了？真的很不象啊……”

如果以前我一定驳斥她这是谬论，可今天我听着听着却觉得感动。很奇怪，就是感动。

男女大不同，对男人来说，紧张自己的事业跟女人永不停止减肥是一样的，都是自己跟自己较劲。

他人即地狱，适合九成的生活场景。

 

“栽种有时，跳舞有时。”

我没记住那整段圣经，但今天我却常常想起这句话。生活里常常会有需要突然跳跳舞的时候，不是那类站在音像店门口秀街舞的夸张，就算只是跟着收音机随便动动脖子也好，对，就是那么一点点意外和回忆，一点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