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现在,我也没太搞明白桂平具体的地理位置。
因为天气预报广西大雨,泥石流,雷电导致一死两伤等一系列新闻,老妈对我这次出行万分紧张。说不受影响是假的,但同时倔脾气上来了——越不让我走我就越要逃离。
早早到汽车站,坐下看书观察人。从没坐过卧铺长途汽车,心里没底。脑子里想的全是拿刀持枪的车匪路霸。
这次……不用逼我使用擒拿格斗吧?
或者干脆把钱都藏到底裤里?
屈总和她高中同学邦邦一块来。
邦邦是个长相酷似张爱铃的狮子座女孩。其实我跟她以前应该是见过的——高一去广州进修,与她,还有她现在的男朋友,包括他们那届很多同学一起住在中学宿舍里,每天打球吃泡面。巧的是那次屈总没去,结果三年后我倒与她成了同学,与当时共渡暑假的朋友们再没见过面。
有时候这就是缘分吧。
外国人画国画,跟练中国功夫一样,首先让人怀疑其正宗与否。见Y的时候他一身唐装,白褂黑色阔脚裤,布鞋,手腕上一套佛珠,分不清四声部的普通话,让我以为这又是一个赶中国热的死鬼栳。
但在车上闲聊,他给我们讲南北朝,竹林七贤,故事大概我基本记得,但人名真的没Y通晓。隐约觉得惭愧呢,换了我去捷克学习历史语言什么的,一定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Y的画是后几天才看到,与爱喝酒爱交朋友,喝多了就唱《东方红》的他相比,那画实在太安静。非常淡的笔墨,造型简练。据说他做画前不喝酒,不能见人,趴在毡布上画整开纸张。
不过这家伙的英文啊,居然跟我水平差不多……
出门前还准备要提高英文呢,最后学了两句捷克话。
上车后发觉座位真是短,勉强能躺下。四人坐着聊天打牌,电视里放很老的歌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还是三岁得肝炎时听的呢。Y不懂牌术,屈总就给他算命。他人很单纯憨直,邦邦以捉弄他为乐,俩人跟唱双簧似的逗,大家哄笑。
车开得慢。塞车,兜客。用了五个小时才到广州。晚上十点下车吃饭,外面暴雨,雷鸣不断,听了心里戚戚然。
“Y,万一到了桂平大雨连绵,我们做什么好?”
“……不知道,这天气好可怕……”
“不如我们做饭吧。”邦邦说:“你可以做捷克菜给我们吃。”
“恩,这个主意不错,不错。”
开车的司机来敬酒,他与Y的岳父是同村。哦,忘了说Y娶了当地女子,有个五岁大的男孩,出来鼻子不高外跟他非常象,听说还拍过广告,小明星。
这么算,Y也是星爸呢。
晚饭吃完雨也停了,车继续开,电影放完后我们开始讲鬼故事。故事不算吓人,倒是车里狭窄的空间和被灯火切成数块的玻璃让人头皮发紧。
“我去睡觉了,我头晕。”Y先爬回被铺。
“Y害怕啦。”邦邦嘲笑他。
凌晨五点,我仍睡不着,脚伸不直,常常要坐起来拉筋。
这时司机喊:“桂平到啦!”
他们讲的是土白话和客家话的混合,有时候真的不大明白具体内容。
下车,找洗手间,大门紧闭。Y去对面的通宵游戏机室询问,回来一脸气愤。
“他妈的,那里有个八婆说没有没有。”
我们哭笑不得。
坐蹦蹦车进桂平市区,天仍黑着,Y去他妹夫住的小区,叫不开门,只好去开他做裁缝的朋友阿广家。
“我的衣服都是在这里做的。”Y说。
“而且十套都是一样的白衣黑裤。”邦邦补充。
天渐亮,走路去看一棵500年历史的榕树。桂平乍眼看上去如同未改建的广州,不高的老房子挤出宽窄不一的巷子,中学校门修得比政府机关更宏伟。街上多了晨运的男女,早点摊上喝粥的人盯着Y看。
榕树供着祭坛,土地公在脚下,弯腰,双手合十打招呼。
“初到宝地,多多得罪,有怪莫怪。”
树下凉爽,放置青石条,天气慢慢闷起来。
早餐吃粥,瘦肉胡椒,老板送上用瓦罐装的特产辣椒,以酸取胜,极开胃。一夜未眠后吃下最好,精神马上来了。
“这里有一种酸米肠,红色的,很好吃。”Y说。
卖粥的老婆婆一脸严肃地给粥里加蛋,再奉上油条,剪成寸断。
“油条也叫炸两或油炸鬼。”我也卖弄一下。
粥吃干净,去放行李。Y的妹夫家很干净,小儿子才两个多月,一头茂密的胎发,歪着头酣睡。一众人分批洗漱,准备出发去大水车。
大水车度假村,茶室,主人Z。
“那个Z,很帅,我们叫他空山色狼。”Y在车上曾经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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