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时候的男孩子,人生分成两个阶段——看《少林寺》前和看过《少林寺》以后。
每个人都想做觉远,不然做师傅也可以。我的梦想却是找个牧羊女当老婆,而且还要会唱歌会做饭笑起来很甜的那种。
“不淫欲,汝能持否?”
我们一帮人看着银幕上的觉远,心里大叫:“老子不持!”
以后每天都能看见有人在楼道里“哈哈哈”地呐喊,希望能在水泥地上踏出几个坑来。
班里也开始分帮派,每人都要自创一门功夫,以立山头。
我曾经是北腿派的,后来又玩起鹰爪功——其实就是把指甲留起来,比试的时候把对方手背抓出血,就赢了。
凭着鹰爪功横行了一阵,又开始玩龙拳。
三年级的时候街上有人在买《少林罗汉拳秘籍》和《三十六路扫堂腿》,跟周导的《功夫》几乎一样情况,只是卖书的人穿得干净,价格是三毛。
有朋友用零用钱买了本《武当内家拳》,立刻晋升为高手级别,轻易没人敢去挑战。
到南方后同学普遍都比我大三到五岁,我是班里最矮的那一类人,于是收心养性,增益其所不能,不敢言勇。
十二岁那年暑假,老爸做掌门的中学里来了个实习老师,武汉大学体育系的。因为无聊,他组织所有教师子女学散打。几十个十到十五岁的孩子,有男有女,每天早上起来在教学楼里练习踢腿。
“鞭腿五十下,踢过去,回来进攻腿六十下!来,开始!”
我们努力地踢过去,踢回来。
“打拳要会打组合拳,比如说一个直拳后加一个摆拳再带一个直拳。”
“那两个勾拳再加一个进攻腿呢?”
“也可以啊!最主要懂得活学活用!”
到下午开始对练,面对比我高半头的美丽MM,下不了手。
“打我呀!”她焦急:“不然我打你啦!”
“呀!”
好象打到软软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练拳的缘故,那个暑假我和老哥都长了十四厘米,开学后靠身高就能吓走人,学过的散打没有用武之地。
有个同学的哥哥跟我私交不错,有天聊天的时候突然问他能不能跟我对练。
“好啊。”体型只有我一半的他说。
结果我刚摆好架势,他突然一撑栏杆,飞脚踢我头,我蒙,然后下巴又中了一拳。
“等一下!”我急:“你怎么不摆姿势?”
“靠!打架就是打架,又不是拍电影!姿势摆完人也死啦!”
不行,完全打不过……
上了实用主义教学的一课。从此不感轻易招惹别人。
而这位哥哥在几个月后的某天晚上,跟着一群小混混出去,被寻仇的人一棍子打到后脑,挂了。他弟弟想报仇,被他妈妈抱住不放……后来听说凶手跑去湖南避风头了。
以后再也没怎么练过了。
到做漫画的时候,画《鹿鼎记》,要画茅十八跟那群布库在酒馆里打架的片段,当时我的上司,台湾漫画家林政德,抱了十六本书过来。
“你先看看这些。”
有《擒拿格斗》,有《陈家太极拳》,有《摔交》,有《柔道》,有《大洪拳》,《小洪拳》,《三十六路长拳》,《梅花桩练习法》……
笼统地看过,还找助理来试验。
“你来抓我。”我叫助理过来。
“怎么抓?”
“抓我衣领,就跟电影里打架前挑衅一样。”
他照做,我叫另一个助理拿着书,我一点点照书上画的图用反关节技把助理摔倒。
“还真有用啊!”我感慨:“下一招……”
助理逃掉。
最后也就画了一页的草图,用了三天时间。
老哥上大学后加入了散打社团,每天锻炼。
“我在里面是三号高手!”他自豪。
“那我要去了不是做二号?”
“也许吧,你跟二号有得拼,不过不是一个公斤级的。按公斤级别你得跟一号打。”
“那就算了。”我说:“就让他多活几天好了……”
后来老哥出国,娶了猴子。
他跟她说自己老弟会CHINESE GONGFU,猴子信了。
跟着老哥回国后,第一次见到我,猴子说要看我们表演。
“打架。”猴子居然用中文说:“布鲁斯李的那种。”
带她去当时的公司,在客厅里胡乱耍一些套路,她兴冲冲地用数码相机录象,说要带回去给她的弟弟们看。
“其实那边有人开武馆的。”老哥说:“别到时候流传出去有人来挑战……”
我找出从《新周刊》上剪下的少林“心意把”图解给老哥:“好好练功。”
“那你呢?”
“我只要保持这个身型就没人轻易敢动我。”我大笑。
自从打篮球后,脚踝受过无数次伤,韧带也拉伤过,两年间无法下蹲,一曲膝就用不到力,会坐到地上。
“怎么治疗?”我问老曹。
“就是休养吧……”
休养一年半后,不耐烦了(主要是打球的时候不能跳,只能站在那里做迫击炮),决定自己治疗——看电视学了几式太极拳,每天有空的时候就自己比画。
“有效果吗?”搭档源姐问。
“应该有吧?死马当活马医了!”
半年后,韧带完全复原。
“估计就是休息太久了。”我分析:“休养,不是休息。前段时间一直不敢动,其实要慢慢锻炼……”
“感谢功夫?”源姐笑。
“感谢功夫。”我比画着:“要不我们来练推手?”
“放过我吧!”源姐继续埋头做图。
现在每天还要比画一阵,就当预防肩周炎。功夫梦已经不做了,但强身健体还是需要的。怎么说来着?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