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家“话吧”,长途、市话都是0.15元/分钟,比家里程控电话便宜多了,打长途电话我常去那儿,店主是个懂“生意经”的强人,话说得人心里烫贴,见面不是问你“吃饭了没有”就是满脸堆笑道“又来了”,收钱的时候一毛两毛的也常忽略了事,几次三番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次我给家里打电话,跟弟弟聊了半个多小时,按照电话机上的显示应该收五块四,我掏出十块钱店主却找我五块,我不想老占便宜,就说:“你也是做小本生意,一个这样,两个这样,怎么行?”
“今天没有零钱,下次再说!”店主笑着说,“四舍五入嘛!”
一个人做生意,靠的就是服务,有这样实诚的店主,顾客自然是不用愁的,至少我是坚决要捧他的场。但我这个顾客跟其他人不一样,不打电话的时候我也喜欢去话吧“玩儿”——就坐在话吧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玩手机游戏,实际上是偷听人家打电话(这可是秘密,各位不要砸我砖头哦),一方面是出于好奇,另一方面是因为我认为话吧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三教九流出入其中,每个人的经历不同、身份各异,打电话聊的内容也不一样。见的最多的是外地人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恋人跟恋人倾诉相思之情……大体呢有个规律,异性之间通话占80%以上,而这80%里面,男的给女的打电话的少,女的给男的打电话的多——蛮奇怪的一个现象,可能是因为女的感情更细腻,更有倾诉、说话的欲望吧!
在话吧里观察了这么久,有很多人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一个四十多岁的东北妇女在电话里讲“你都几十岁的人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害了一个又一个,我的病又犯了”;一个小伙子被女朋友甩了,连说了七、八句“你别走”泪水流了一脸……但最触动我心灵的却是昨天晚上听到的那通电话——
我刚给家人打完电话,正跟店主闲聊,这时进来一位满脸胡茬、皮肤粗糙黝黑的中年男子,他问道:“可以打吗?”
“都可以打!”店主抬头笑道。
为了不影响顾客打电话,我们暂时终止了交谈。
“……在家听爷爷奶奶的话,听妈妈的话,啊?”
“爸爸每天吃鱼吃肉,不用担心。”那男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小店里显得格外洪亮,“爸爸赚钱,我们回家盖楼房……”
又过了一会儿,电话似乎到了孩子她妈的手里,男子说:“你在家带孩子也很辛苦,上次叫你买衣服过年,买了吧……我鞋也有,袜也有,(腊月)29(那天)还买了一套衣裳——80块钱……”男子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紧握着电话机。
我默然,忽然想起了我的父亲。小时候,父亲也渴望给全家人盖一幢大房子,这几乎是他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为了完成这个心愿,他起早贪黑、任劳任怨,一到冬天,原本粗糙的那双大手就会裂开一道道缝隙,像是小孩子的嘴巴,看得人触目惊心,都不想读书,不想花家人钱了。父亲纯朴而又认真的一个愿望现在看来辛酸、没有半点诗意,虽然他将这个任务完成得很好,觉得很有成就感,可我这做儿子的却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唉,昨天庙会好玩吗?”
“啊?”店主将我拉回了现实,我定睛一看,那男子早已出门不见了踪影。
“哦,也就那样儿吧!”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我回家了。”
“慢走啊!”
走在回去的路上,耳畔烟花“通通”作响,璀璨的景象十分壮观,与我同在一片天空下的家人,此刻是否正在凝视着头顶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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