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不住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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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荷，总是要露出角的。是红杏，总是要爬出墙的。是春天，总归是要来的。

今天是丁丁80岁生日，前天是苏东坡942岁生日。我不加区分地把这两个人都看作是真实的人，丁丁在漫画里，苏轼在史书中，我实在看不出什么区分来。丁丁挨过棍击、枪弹、毒药、落石、囚禁，但是80年过去了，他还在世界的每一个地方奔跑，依然让清澈或者混浊的眼睛闪现出光亮来。苏东坡经历过降职、贬职、驱逐、流放、牢狱、贫困、病痛，但是942年后人们依然喜爱他，念他的诗词，背他的散文，临摹他的字帖。

从纯粹个人利益的角度来衡量，他们的人生无可取之处。丁丁身负巨大的风险却没有任何收益，苏轼做官总能越做越小钱越来越少。中国人在传统上拒绝接受失败者，认为他们最合适的结局是自杀或者战死，以免活在世上让他和他的家族继续蒙羞。丁丁是个住在朋友家的记者，苏轼是个政坛上的完败者，可他们却被人们深深喜爱，不觉得他们活在这世上有任何令人难堪的地方。相反的，在他们身上人们能看到美好，觉出希望，甚至觉得那样的人生是一种精彩。

我们没有宗教信仰，只有今生而无来世。因而无从敬畏，讲求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能恐吓我们的不是地狱的油锅或者悲惨的来世，而是这一生这一刻有无杯中的活水口中的食粮，是眼下安然其中的一切是否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也正因为这样，我们可以自己修建牢狱，走在地上自己画的白线上，以日复一日的庆幸去代替幸福。罗素在《自由之路中》曾经描述过这种情形：在绝大多数男人和女人的日常生活当中，恐惧所起的作用要大于希望的作用。充满人们头脑中的想法是害怕自己占据之物会被他人夺走，而没有想到他们可以在自己的生活里以及在同他人的接触中创造欢乐。

假设时光倒流，许以丁丁和苏东坡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们会有不同的选择么？不，丁丁还会是那个满世界乱跑的小记者，苏东坡还是那个满肚皮不合时宜的苏学士。在一个并不完美的现实世界中，他们身体力行地活出了一整个完美世界里应有的人生。遭逢重重打击，人生颠沛流离，只不过是他们美好人生里无关紧要的插曲。反而是因为这些小小噪声，他们的人生愈发汹涌澎湃，如同大江奔流。

从他们的身上可以看出一种打不死的乐观，他们相信花儿会重开，梦想会重来，没有什么能将它们阻挡。当他们的生日来临之际，我们也应该对未来心存希望，相信自己所喜乐的世界终将到来。因为，没有人能关住春天。

2008.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