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数学老师 

[2008-9-10]  

每年教师节我都会想起她，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我现在应该在核物理实验室或者当着注了册的会计师，要知道我是一个物理和政治都不用看一眼复习材料能考80分以上的逻辑清楚的人。可惜，她让我对数学彻底失去了兴趣，从此只能爬格子为生。若论给我伤害最深的女人，非她莫属。

我印象中的那位数学老师，就像我很久之后在某本街头刊物上见过的欧几里德画像一样，披头散发，嘴角带着不屑，眼窝有点深陷。自从她当上了我的数学老师，每到上课的时候，对我来说，都是一段可怕的时光。尤其到期末考试前，这个老师就成了我愉快心情的克星，她总是变着法的让我们感到恐惧。她会一个学期的时间都不叫我回答问题，任由我把手举得高高，然后在期末的时候出两道在当时看来极难的数学奥林匹克问题让我回答。接着在我尴尬的手足无措的时候，用那种深邃的目光扫我一眼，嘴角带着万分的不屑，那眼神就像看一块擦脚布一样轻易，其中的内力足以把苍蝇“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至今耿耿于怀的是一次拉肚子的时候，我熬得满头大汗，她虽然看见却熟视无睹，几次我有意举手，都被她用目光按在座位上，当我最终忍不住举起手来的时候，那目光又再次降临，这辈子最难忘记的就是那样的目光，我泪流满面，暗暗对自己发誓：有机会一点亲手杀了这个畜生。后来，一位女同学终于比我脸皮薄，被那目光逼得在座位上尿了裤子。教室里那么安静，只听见女孩子的啜泣和潺潺的流水声。

在我长大些之后，我读过很多的武侠小说，走过很多的羊肠小道，看过各样的牛鬼蛇神，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招式，但是精彩程度和杀伤力都比不过我8岁的时候见到的那一幕。

在她当我数学老师和班主任的几年中，我从原来年年的三好学生变成了后进，从班干部变成了什么也不是，在她的或明或暗的鼓励之下，想讨好她的同学开始欺负我，这一点让我从小就知道了一些人世间的真相。为了不看到她的目光，我想了各种办法，我开始一见到数学题就头疼恶心，零下20多度跑到屋外把自己冻成急性肺炎，甚至打算退学。好在她只教了我3年，不然我会变成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承认自己当初没好好学习，但因为她毁了我对数学的兴趣，让我连续两年高考每门超120分的情况下还是因为数学30分而补习，然后上了师专，熬了三年才终于上了别人很容易就能上的大学，一里一外，我比别人多上了整整两年学。于是，我本该2003年就杀向当时还充满机会的社会，等我到来的时候却一片荒芜。

我承认，这和我不高的智商以及懒惰有关，我的家族全部都是数学上的弱势群体。但如果我的数学哪怕能得150分中的60，我的人生又将是另外一番景象。起初我怨恨，觉得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后来我豁朗了，其实她不过是堵死了我的一条道路，逼我走上一条风景同样不错的道路。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后来她陪着转业回家的丈夫回到了四川，我才知道，当年她在和自己的同事、我的母亲争夺小学高级教师的竞争中失败了，这让想回家继续做老师的她颇受打击。我想，我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报复工具。

好在我数学虽然从此一塌糊涂但也没耽误蹿个长膘，并且学会了苦中作乐。否则我断断不会在五月的一天想到，那大地震动的地方，是我又爱又恨的老师的居所。

                                                         （作者：手扶拖拉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