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段下雨的日子，左腿小腿上的那块伤疤又作祟了。伤疤的部位在左腿胫骨中段的外侧，上下最长处4厘米，左右最宽处2厘米，中间有一点火柴头大小的“坑”，是当年受伤处总也不收口的地方，整个疤痕呈三角形状、浅咖啡色。伤疤下方有一块微微浮肿的皮肉，平时只在我去轻轻按摩时才有些酸痛，可逢到阴雨天，伤疤这一片都会酸痛了，似乎感觉里面还有炎症，而且这酸痛往下延伸到左脚踝。这些年年纪上去了，左膝左腰也会酸痛（这倒不一定是此伤疤引起的），因此每逢这样阴沉的日子，我时不时地总会扭动几下左脚踝，用手使劲按按左膝，或用拳头捶捶左腰下方。这恼人的伤疤在我腿上十二年多了，提起它，就会想起那段不太愿意回忆的往事。

1995年9月，行里培训中心为中层以上干部开设了电脑课，每周有两次下班后去那里上课。这天正应该是上课的日子，下班以后即匆匆往培训中心奔，左肩背着上班用的拎包，左手拿着又大又沉的电脑教科书和笔记等，右手提着工会刚发的月饼，一边走着，还一边和人说着话，走过长长的走廊，下着三层高的楼梯。已经到最后一个楼梯拐角了，旁边说话的人，怎么一下子觉得我这个人不见了呢，原来我不知是绊到或滑到什么，说话间就跌到了楼底，重重地坐在了自己的左腿上，而手里的东西一样也没扔掉，笨死了。马上到第三人民医院挂急诊，虽然腿上的皮擦破了，还出血了，而且脚踝、小腿都肿起来了，还发青了，可是拍完片子，胫骨是笔直的，所以一下子就放心了。那时正是行里大发展的时候，人事部人手很紧，我在家没歇几天，待浮肿退了些，虽然淤血没消、伤口没有愈合，就上班去了，谁知这一上班，就再也没有时间为这条受伤的腿歇过一歇。

中旬的一天（大概是9月18日），徐经理对我说，她昨天在家起床时伸个懒腰，手放下时，无意间摸到胸口腋下有个小块，今天必须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她一个人去了，没有叫我同行，也没有带任何其他人，可她把我的牵挂带走了。一上午我也没有心思忙些什么，十一点了，她没有回来，十二点了，还不见踪影，别人都去吃饭了，我却在办公室里焦躁地等待着。她终于回来了，看到她沮丧的脸色，我就知道大事不妙，她坚强地但带着悲伤地告诉我，先去了华山医院，医生确诊是那坏东西，可她不信，又去了南京西路的专科医院，医生也确诊是的，所以已经不用置疑了，接着她就哭了。本不善言辞的我，一下真慌了手脚，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我就拨通了她先生的电话，因为此时丈夫是第一重要的。她先生就在对面的一家公司上班，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当他走进她的办公室，她开始失声痛哭了，这伤感的声音，至今还能让我感到心疼，她一定感到非常委屈，怎么会摊上这种病。我退出了，轻轻地掩上办公室的门，从此徐经理开始了和病魔长达七年半的缠绕生活，那是另话了。

一把手病了，意味着我的腿伤再也不是伤了，我必须每天忙着应付各种事情，根本没有去医院看病的时间。那伤口也长得真是个地方，虽然开着口子，有脓有血，不过这种痛我是能够忍受的，但走的每一步却会牵动伤口，所以它始终也不收口结巴。我就隔几天在回家的路上去药房，买几支消炎药膏，买些纱布橡皮胶，早晚自己换换药，就算在治疗了。拖着这条伤腿，除了每天到行里上班，还跟着行长去南京出差，回来后又忙着去筹建奉贤支行，那时候还没有徐浦大桥，奉贤还是很远的呢。后来有一天，我了解到家对面第一人民医院的门诊早上8点就开门了，不会影响上班，这才去医院瞧瞧，医生看了我的腿，第一句话就问：“噢哟，你在做啥，哪能现在才来看！”伤口已经变成一个小洞，能够塞进去一小块黄药水纱布了。就这样每天去医院换药，大概经过半个月，伤口总算愈合了。原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伤疤会慢慢消退的，可医生说这么大的伤疤，就等着跟你到老吧，不幸被他言中，而且还遗留下阴雨天伤疤会酸痛的根子。

不愿意想起那一段日子，是因为有时会觉得，1995年的9月对我们人事部而言，真是段倒霉的日子，那鬼使神差的一跤，留在我腿上的是一个伤疤，留在我心里的是一段永远不会忘却的回忆。

二〇〇七年    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