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人推荐,最近看了一部长篇小说《一个人的朝圣》(英国女剧作家蕾秋·乔伊斯著、黄妙瑜翻译、2013年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这部小说已经畅销三四十个国家,在我国出版后,第一年内就重印了十一次,足见在我国也颇受欢迎。
这部小说讲述的是一个英国退休职员自我道德救赎的故事。
小说主人翁六十岁的哈罗德·弗莱在酿酒厂干了四十年销售代表后默默退休,工作时升迁与他无缘,既无朋友,也无敌人。退休后他住在英国的乡间,生活平静,与妻子莫琳疏离,日复一日。一天早晨,他收到一封信,是二十年未见的老同事奎妮写来的信,说她患了癌症,特写信告别。在震惊和悲痛之余,哈罗德写了回信,在寄信的路上,他觉得回信安慰是不够的,突然决定要走着去看望远在贝里克的奎妮,并写信让奎妮等他。最后,他从英国最西南一路走到了最东北,横跨整个英格兰,走了八十七天,六百二十二英里(合一千多公里),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许诺,见到了奎妮。奎妮在等到哈罗德之后,去世了。
这部小说很吸引人,读来有点欲罢不能的感觉。从小说写作角度,我佩服作者精湛的写作技巧。
首先小说人物设计简单且平凡。
小说主要有三个人物,哈罗德、莫琳和奎妮;人物关系也简单:丈夫哈罗德、妻子莫琳、酒厂女同事奎妮。故事情节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哈罗德走着去看远方的女同事,一路上所思所想。但作者就是凭借这些平凡的人物,简单的情节,写出了精彩的朝圣故事。
其次作者善于设置悬念,引人入胜。
小说情节如果简单,如何吸引读者?作者采取欲说还羞的办法,在叙述故事时,不时设置悬念,使读者不忍卒读。比如,小说一开始,哈罗德就接到奎妮的来信,读者就很想知道奎妮和哈罗德到底是什么关系?哈罗德在寄信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突然决定要走着去看望病重的奎妮,为什么?哈罗德在路上,想到妻子那天搬到另一个屋子去睡觉,这又是为什么?儿子是剑桥毕业,可是和哈罗德的关系非常紧张,儿子看不起父亲,这是怎么回事?等等等等,读者跟随哈罗德一路走来,一路寻找答案。
再次围绕情节主线,对故事碎片进行拼图,形成完美的故事。
小说情节的主线就是哈罗德徒步行走的过程中,需要面对各种困难、接触到各色人物、看到各色城乡风光、受到社会舆论关注等等。作者将哈罗德这一路上每一次遭遇都写成独立完整的故事,最后衔接起来,就是哈罗德一路走来精彩的道德救赎故事。这种写作方法,我想与作者是剧作家有关。剧本写作是一幕幕地展开情节说故事,作者把这种写作方法用到了写小说上,让我很受启发。
最后小说有大量的风景描写和人生感悟的警句。
这是这部小说的另一个写作特点。这说明作者有较高的的文学和哲学修养。我在本
文的后面摘录了几句。
这里再说两句,小说为什么取名叫《一个人的朝圣》?我理解是,作为平凡人哈罗德在徒步看望奎妮的旅程中,自己也经历了一次人生洗礼。通过对童年的不幸、儿子自杀、妻子怨恨、欠缺奎妮一个道歉等这些人生的无奈和败笔,进行反省,终于得以释怀。妻子也在哈罗德心路历程的感召下,与哈罗德共同挽回了即将崩溃的婚姻。
我想,所谓朝圣——就是荡涤心灵的灰尘和抚平创伤,让自己的心灵圣洁如初。
小说的作者在《一个人的朝圣》其实是留下许多伏笔,哈罗德和奎妮之间的许多秘密没有解开。所以接着又写了续集《一个人的朝圣2》,写病重的奎妮在等待哈罗德中,回顾了自己的经历,自己对哈罗德的单恋,对哈罗德儿子自杀的自责等等,她把这些都写了出来(是一种只有照顾她的修女才可以看懂的符号),留给了世上,才安心地离开世界。这也是一个人的朝圣——奎妮的朝圣。
说点题外话,这部小说每个章节后面都有一幅钢笔画插图,我很喜欢,就练习画了下来,也算是我读这部小说的额外收获。
附1、我临画的照片如下。
附2、《一个人的朝圣》摘句:
▲在路上,他解放了自己过去二十年来努力回避的记忆,任由这些回忆在他脑子里絮絮说着话,鲜活而跳跃,充满了能量。他不再需要用英里丈量自己走过的路程。他用的是回忆。
▲小朵的云在地上投下影子,走得飞快。远山的光影一片雾蒙蒙,不是因为薄暮,而是因为山前蔓延的大片空地。他思量着现在的情景:奎妮远在英格兰的那一头小睡,而他站在这一头的小电话亭里,两人之间隔着他毫不了解、只能想象的千山万水:道路、农田、森林、河流、旷野、荒原、高峰、深谷,还有数不清的人。他要去认识它们,穿过它们——没有深思熟虑,也无须理智思考,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就决定了。哈罗德不禁因为这种简单笑了。
▲哈罗德向一个路边人家求助,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对他说:
“你还以为走路时世上最简单的事情呢?只不过是把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面。但我一直很惊讶这些原本是本能的事情实际上做起来有多困难。”
她用舌头湿润了一下嘴唇,还要说下去。“而吃,”她说,“吃也是一样的,有些人吃起东西来可困难了。说话也是,还有爱。这些东西都可以很难。”她的眼睛看着花园,而不是哈罗德。
▲他走了十天,所有精力都用在不断地将一只脚迈到另一只脚前面,现在时却发现信念低到了脚下,之前强压着的担忧渐渐成了隐伏的事实。
▲走过的路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见过的人还会经历更多的萍水相逢,他的脚印无论多坚定,还是会被雨打风吹去。就像他从来没去过的那些地方,见过那些人。一回头,就已经再找不到来时的路,看不到他走过的痕迹。
▲她(指莫琳)忍过这些年是因为无论和哈罗德在一起的日子有多孤独,没有他的世界只会更加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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