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首次造访位于江苏昆山的江南古镇——周庄，当地的朋友就介绍这里是元末明初时江南首富沈万三的发家之地，镇上有沈万三的后裔在清代建成的沈厅，万三蹄据说是当年沈万三家招待贵宾的菜肴，如今已成了当地的特产。

周庄还有建于明代的双桥（双桥很像古代的钥匙，又称钥匙桥），因画家陈逸飞将它绘于油画《故乡的回忆》而已成为著名的景点。

我家中的1999年版的《辞海》（缩印本）中的“沈万三”条目不长，全文为：“沈万山　明初江南首富。一名万三，又名富。字仲荣。祖籍浙江湖州南浔，徙居吴县周庄（在今江苏昆山）。明洪武初曾助筑应天（今江苏南京）京城三分之一（从洪武门到水西门），又请犒军。太祖怒欲杀之，旋改为流放云南。死于戍所。明代诸书记载类多传闻，颇涉荒诞。”当时对他的介绍是很明确的，结论性的。

沈万三与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太祖）走得很近，花了大钱资助朝廷，结果适得其反，反而惹恼了朱，认为沈是“乱世之民”，要杀他，朱的老婆马皇后为沈求情，总算保住了他的性命，被发配到了云南。

但沈万三的后人依旧与官府走得很近，他们花钱买官。朱元璋平定天下后，以丞相胡惟庸谋反为名，大杀功臣，此后又再杀大将军蓝玉，株连者众，史称“胡蓝之狱”。沈万三的女婿顾学文被人诬告与蓝玉通谋。公元1389年二月，顾学文坐“胡蓝之祸”，连沈万三曾孙并顾氏一门，被凌迟处死，沈氏家族共有八十余人被杀。

不过，已故的明史专家顾诚于1999年第1期《历史研究》上发表了《沈万三及其家族事迹考》一文，认为“沈万三的确切卒年虽然难以考出，但他在明朝建立以前即已去世是可以肯定的。”因此，有关他本人在明初的一切“事迹”纯属讹传。之后，光明出版社还出版了顾诚的《明朝没有沈万三》一书，对沈万三其人作了详尽考证，发现他其实生活在元朝。沈氏家族几个人的墓志铭显示，洪武元年（1368年），沈的儿子已经62岁，沈万三如果还在世的话，就要80岁了。按通常说法，朱元璋在平定云南后（1382年）将沈万三发配到了那里，而那时沈万三已是百岁之人。顾据此认为，明朝没有沈万三。至此，有关沈万三生平的看法有了根本性的改变。

但顾诚的观点并没有得到学界的一致认同。另一位明史专家、复旦大学樊树志就撰文质问：“明朝真的没有沈万三吗”，其中提出：“顾诚先生断言沈万三‘在明朝建立以前即已去世’，是没有说服力的。”他的依据是沈的事迹在《明史》上有明确的记载。同时，持这一看法的并非樊树志一人。

历史上确有沈万三其人，他不是什么神话人物，但现在他的生平事迹居然扑朔迷离，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我以为，虽然有关他的资料纷繁，且相互打架，要厘清真相并不容易，但按照历史学现在的研究水平，只要花一定的功夫，是可以从浩瀚的史料中得出结论性的意见，这桩迷案是可以厘清的。不知史学界的专家们以为然否？

　　　　　　2021，8，21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