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翻开枕边1993年的《读者文摘》(合订本),眯缝着眼在文字间游离,思绪却飘移到大学年代,想起那些用粮票换香蕉的日子。
1986年9月初,爸爸送我到杭州上大学,爸爸扛着行李在前面走,我在后面傻傻地跟,天气异常酷热,心情异常郁闷。
父母几乎没有教过我如何打理生活、如何处理人际关系。爸爸走后,我就伪装成一只刺猬,孤傲、容不得任何人侵犯。
大一年级是住在分校。从分校大门口到最近的文一街百货商店要绕一个大圈,走不少路。于是,我基本不出校门,只是每天到校园内的小卖部买一包花生糖或者芝麻糖打发日子。
直到大一暑假前,我才知道从学校后门出去就是临近文一街的一个菜市场,有很多卖水果的。班里其他两个寝室的女生都知道这条路。我到现在仍搞不清楚我们寝室其他人是什么时候知道这条出路的。
大一对我而言,是一场混沌的梦,有太多的不适应。刚缝的被子第二天就散,每天拎着沉重的热水壶爬六楼,每天吃没有辣椒的甜食,在冬天寒风刺骨中一边洗被子一边哭鼻子,在夏天没有一丝风的晚上涂满了驱蚊药水只求两三小时夜寐,冬天排长队洗澡,寝室里有人说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同级仅有五个老乡、关系却很淡然,心里很空缺找不到填充的方法,......。
新生联欢会不知为什么把我选去唱歌,好像唱的是“跟着感觉走”,那个歌声啊一直跟着颤音走,丢尽了小脸。
大一暑假回家,两个同学送我上火车,他们眼中的泪花使我惊慌、迷惑、感动,多少明白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也存在温暖。
大二搬到了本部,还是住五楼,整层楼是会计系和统计系的女生。
经过一个夏天,心情忽然晴朗起来。我开始在课余时间与同学谈天说地、打拖拉机、学打毛衣。社交范围开始扩大,开始与统计系的同学交往。到了大三,我和球成了死党。
球住在我隔壁,与她相识可能是通过我与她同寝室的老乡,到后来我与老乡形同陌路,与球成了生死不渝的挚友。
“球”是外号,好像是由于一年级上只知道吃不懂得保护形体,在冬天裹上棉大衣而得到的“形体字”。这本来是大一女生的通用名号,不知道怎么就冠名给她一个人了。我和她熟络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长发飘飘、纤纤细腰的半美女了。由于美女的名号是校花,其他有点姿色的就以半美女号称了。
认识球,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第一个转折,她让我知道粮票可以换香蕉。
那时候国家每个月补贴每个大学生30斤粮票,在学校买饭票用得着。女生一般用不完,如果发的是全国通用粮票,假期可以带回家;如果是浙江省通用粮票,觉得剩下的好比是废纸了。认识球以后,我们有次把剩余的粮票凑在一起买了一大挂香蕉,然后盘坐在学校花园草地上,在享受日光浴同时,把香蕉消灭得干干净净。
当粮票变成记忆的时候,我开始囤积旧杂志、旧书、女儿幼儿时期的旧纸片。是因为陈旧给人的感觉多是美丽。
第二个转折,她让我学会流泪的时候找人诉说。
我大学轰轰烈烈的爱情收获的是眼泪,孤独的时候眼泪使人更加孤独、更加迷茫,走不出自己想象中的爱情迷宫。当球同样瘦小的肩膀成为的心灵鸡汤时,我逐渐明白除了爱情,友情同样重要。
第三个转折,她让我学会了女人要懂得臭美。
大学前面两年半,我留着男式头,穿着运动装,几乎不穿裙子,不懂得买衣服、化妆品。在她的影响下,我在临近三年级暑假,留起了长发,穿起了长裙,摇摇曳曳地揭开了小女人的风情乐章。
......
Lisa从北京来深圳,昨晚我俩盘坐在沙发喝茶,她说当初换香蕉也有她的份,我则只记得我和球跑到学校的玫瑰园帮她偷花送给男朋友的事情了。
昨天无意中翻出大学时代收到的信和明信片,泛黄的纸张上字迹依然清晰。高中好友阿芳在1989年给我的生日卡片上写道:
“在这难忘的季节有我们共同的欢乐。从商店的玻璃柜子里拾起这片落叶的梦,给你也给我自己。愿欢乐常伴!”
93年圣诞节收到这样一张卡片:
“圣诞快乐!
祝你吃得饱、睡得好、少烦恼!
ball
93.12.25”
于是,“吃得饱、睡得好、少烦恼”就成了我工作前十年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标。
至于球,虽然远在金陵,时时采用各种现代化同叙手段提醒我不要忘了“旧爱”,于是我写下这篇文章,记录“香蕉”等同于“幸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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