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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希望与呐喊
在鲁迅说来,似乎《呐喊》以及后来的其他写作是很无奈的。这牵扯到那个很著名的比喻,也就是鲁迅和他的老朋友金心异的那段谈话。
金心异正参与办《新青年》,用鲁迅的话来说是“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 金要鲁迅做点文章,鲁迅说:“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金说:“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鲁迅无语。在《呐喊》自序里他解释到:“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些文章了……”
于是,首先就有了《狂人日记》,就有了那段著名的白话文:“古来时常吃人,我也还记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从此以后,鲁迅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孔乙己》、《药》、《阿Q正传》等种种妙文便诞生世间。
在读鲁迅的文章时,我常常为其鬼斧神工而惊叹。他行文似乎全在平平淡淡之中,少有波澜,但却又绝对给人以深刻印象。绝对简短的勾勒,但鲜活的人物、绝妙的讽刺、深刻的思想却似乎全在其中。如:
孔乙己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着:“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他(闰土)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到:“老爷!……”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
阿Q伏下去,使尽了平生的力气画圆圈。他生怕被人笑话,立志要画的圆,但这可恶的笔不但很沉重,并且不听话,刚刚一抖一抖的几乎要合缝,却又向外一耸,画成瓜子模样了……却是他“行状”上的一个污点。但不多时也就释然了,他想:孙子才画的很圆的圆圈呢。于是他睡着了。
鲁迅的妙笔,引起了一些人的恐慌。批评、反对、讥刺、咒骂、恐吓以及政府的禁止刊发,等等。对这些,鲁迅坦然面对。
四、寂寞里奔行
在上海寓居期间鲁迅曾写到:“既不是直接对于‘文学革命’的热情,又为什么提笔的呢?想起来,大半到是为了对于热情者们的同感。这些战士,我想虽在寂寞中,想头是不错的,也来喊几声助助威吧……在这中间,也不免夹杂些将旧社会的病根暴露出来,催人留心,设法加以疗治的希望。”
在《呐喊》自序里他也写道:“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籍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到是不暇顾及的”。
鲁迅自己说自己的写作是“呐喊几声,聊以慰籍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但他忘了自己也是在寂寞里奔驰。正如他自己借屈原的《离骚》,在《彷徨》扉页题词:“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一样,他的一生是不断求索、不断前进的。
鲁迅自己是寂寞的,但他想打破这种寂寞。他曾在致傅斯年的信中说:“大约是夜间飞禽都归巢睡觉,所以单见蝙蝠能干了。我自己知道实在不是作家,现在的乱嚷,是想闹出几个新的创作家来,——我想中国总该有天才,被社会挤倒在底下,——破破中国的寂寞。”今日中国的新生,就是建立在象鲁迅这样的前驱的奋斗上。今日的中国不再寂寞!
(本文写的早了,但一直夹在本子里。今天发表是为了纪念鲁迅逝世70周年的。看到了网上很多有关鲁迅的争论文章。我不想具体评论什么,只是敬重鲁迅的为人罢了!他的铮铮铁骨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有几个文人能有呢?就是在当今的时代,又有几个文人有?只会在没什么危险的时候聒噪的文人,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