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一支笔 江苏作家  程协润

当年，我外婆活到91岁时才过世的，（我外公只活到36岁就过世了），但我外婆一直都没有改嫁，她带着5个亲生女儿过着十分艰难的生活，但她从来都不气馁，她是一位心灵手巧的农村好主妇。

我外婆一生中共养了5个女儿，由于，我妈是家里的老大，所以，在那十分贫困的年代里，我姆妈就要替我外婆多做许多的家务。如过年时做豆腐、蒸馒头、洗蒸笼、发面粉、轧糯米屑粉、滤豆沙、洗包馒头的菜，并将菜剁碎做成馒头的馅与拌馄饨的菜馅等等。我姆妈在我外婆的不断引导下，在她小姑娘时就学会了做各种的家务，所以，等我姆妈长大后，她样样家务活儿都能做，而且做的家务常常使我外婆都非常的滿意。特别是在过年前的一个礼拜中的家务活儿，每天我姆妈都安排的非常得体，这些日常的农家家务活，她做起来总是有条不紊的，当然她们母女俩当年配合得也十分默契。

    那个时候，我还在孟河中心小学校里念书，所以，我在我姆妈的身教言传下，只要我放了寒假，等我把寒假作业做完后，就一边帮着我姆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一边看着我姆妈与外婆忙着过年的一些活。那时我哥哥比我大5岁，哥哥就被我姆妈安排着干一些重体力的活了，(如挑井水、帮助我姆妈做豆腐与洗蒸笼等)。在那个五、六十代全中国的老百姓经济条件都不太好，大家都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吃，可以说是一个物资与粮食十分短缺的年代，老百姓的一日三餐都只能吃一些稀饭。我们孟河人天天只能免強吃一些大麦粥与菜粥来过日子，到了过年时只能蒸一些石心馒头（没有馅的馒头）。等到了七十代后期，特别是全国农民实行了分田到户后，粮食才逐年有了储存，家里的生活条件才逐步好了起来。在过年时，我家里才开始蒸一些糯米屑粉做的开花团子与菜馅的馒头之类点心。

当年，因为我爸特别喜欢吃我外婆做的开花团子，而我爸远在浙江杭州肖山发电设备厂工作，都要4——5年才能回家探亲过一次年。所以，只要我爸回来探亲过年的那一年，我外婆与我姆妈就要多做一些开花团子留着给我爸吃。而平时过年时由于粮食紧张，只能少蒸一些菜馅的馒头，也不做什么开花花团子。那时，在孟河街上流行着一句俗话:“孟河出南门吃饭盼亡人”。意思就是说，由于孟河大多数是高亢的田地，不能种水稻，只能种一些大麦与小麦和豆署类的谷物，所以，就很少能吃到大米饭了，只能等到供祖宗（供养）时，才能吃上一顿大米饭，平时只能以菜粥和大麦粥为主食。       

当年，我姆妈就与我外婆一起将一些长生果（花生）和南瓜果脯等剁碎后掺入葵花瓜籽的仁，做成百果类的馅与开花团子的馅，家里穷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供销社食品门市，买一些生猪板油和长生果的仁。因为，我爸最喜欢吃我外婆用生猪板油与长生果仁做的开花团子，所以，我外婆与我姆妈在我爸回来过年的那一年，她们就多做一些用生猪板油与长生果拌在一起馅，多做一些开花团子与糯米屑粉的糕点，给我爸回来过年时吃。有时侯再加上一些食盐与适量的糖精水，这样就可以做成椒盐馅的开花团子了。      

听我现在94岁的姆妈对我说，我爸当年最喜欢吃的是用生猪板油和长生果仁的馅做的糯米屑粉开花团子。我记得非常清楚不论我爸是什么时到家，即使吃过中饭或晚饭了，我姆妈都要立即煮2个鸡蛋和热5——6只开花团子让我爸吃。那时，我只能躲得远远的，从客厅的门缝里看着我爸那种狼吞虎咽吃着开花团子的样子，使我看得口水直流馋死我了。我正想准备悄悄地过去叫一声爸，并对我爸说我也想吃开花团子，后来一想不对劲啊，我爸要4——5年才回来一次，才能吃上一次开花团子啊，如果，我这时走过去向爸说，我也要吃开花团子，那我爸就不少吃了一个吗？由于，当年粮食产粮比较低，农副产品又少，很多东西都要凭票证定量供应的。不论是大人们还是小孩们的肚子里基本上都没有多少油水的。所以，我想起我外婆每次吃完饭后，她都要把碗舔个遍，或者倒上一些温水在碗里再把它喝下去，这种十分爱惜粮食的传统做法，使我从小受到了深刻的教育。

自从分田到户后，粮食产量逐年提高，商品也非富了，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能一些蒸馒头、糕点和各种馅心的开花团子了。那时，每到过年时我外婆与我母亲还有我小姨妈三个大人和我哥哥，每次蒸馒头与做开花团子时都要花整整一天和一个整整晚上的时间。特别是过完年后，等我爸要回厂里去上班了，我外婆与我姆妈还要再做一些开花团子给我爸带着去肖山上班时吃呢。      

 这些开花团子只有在出笼落蒸时，味道才是最好的。刚开始过年做开花团子的那几年时间里，由于，我年纪太小，所以，对这些馒头与开花团子点红的活都有我来完成，还要分别记住各种开花团子与馒头糕点的品种和数量，等全部点红结束后，再将这些具体数量与品种分别告诉给我姆妈。等腊月廿五廿六每家每户都在蒸馒头时，那种过年热闹的氛围已经被彻底的营造出来了。      

最使我口水直流解馋的，还是在用糯米宵粉做开花团子时，第一蒸笼下来后，我都要趁热抢一个开花团子吃吃，以解解我的馋呢。那刚刚起锅或者刚蒸好出笼时吃一吃，尝尝味道就是好，这时候也是我最解馋的时候。后面，我姆妈就会把我点好数量的开花团子，放在早已洗好凉干净的陶罐内，等我出去玩的时候，我姆妈就一个人悄悄地把开花团子藏在阁楼上了，是要等我爸回来探亲过年时才能吃呢？或者等到家里人年初一至元宵节“新年头上”每天吃早饭时才能吃一个。      

如今，我爸巳去天堂24年了（逝世那一年我爸才74岁）。现在每到过年时，我就会常常想起我爸回来后，那种吃早餐时一顿至少要连吃3个开花团子的情景。所以，现在过年时不再忙乎吃那些所谓的开花团子与馒头等点心了。因为。只要想吃，这些东西在大街的超市中，随时随地可以买到。但开花团子是要到孟河人的家里去定做的（现在大概是3——4块钱一个，去年常州一个单位到孟河人的家里一下子定做了2000多只，等过年时好分给职工）。但平时每当我从超市里买回来吃早餐的一些馒头与糯米屑粉团子的点心，吃起来总感觉不到当年我外婆与我姆妈做的味道好吃，那当年我外婆与我妈妈做的各种点心的味道就是好，这就是我们现在电视里常常说的，这是妈妈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