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人物[37]

老虎屁股摸不得，这谁都明白。可是小猫的屁股也摸不得，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所谓“老虎”“小猫”只是个借词儿，比喻学术权威和一般作者的。人们大多把著作等身的人称为“老虎”，没啥名的称之为“小猫”。批评，被人们调侃成为“摸”屁股。人们一般是不敢轻易批评“老虎”的，因为敬畏权威。巳就是个“小猫”，当了一辈子作家，也没写出什么轰动全国的作品来。可是，他的“屁股”就谁也摸不得，包括他的老婆。有一天，巳兴致上来请我们主任吃饭，还列出了菜谱。这自然是忙活老婆了。老婆不乐意地说：你请人家吃饭就这能拿出手去？巳一听便眼珠子一瞪：你他妈的懂啥？我说你做这就做这！

巳是省作协的专职作家。作协改制的时候，主席想把他“改革”出去，因为他实在是没写出什么有名的小作品来,近年来的水平也大幅下降。不过，把他改出去总得有理由哇。没法儿，便只好拿他刚刚写出来的一个中篇说事儿。于是便请来了省里评论界的大腕们开座谈会。会场上的大红布条幅写得很冠冕堂皇：《巳新作研讨会》。这会说是九点开，到了十点人还没来齐。到十点半，人好不容易凑个差不多了，作协主席动员了好一阵子请大家发言，结果还是冷场。巳坐在会场的中央翘着个二郎腿，来回的晃着。没有人说话，主席只好好自己说：“那我就抛砖引玉吧。巳这个这中篇我看写得不错……”他说了几句也没词儿了。下边还是没人发言。这会开到十一点，只好散会。巳把礼帽往头上一戴，拄着个文明棍，迈着四方步先走了。这时，大家才活跃起来。主席说：“你们成心撂我咋的，怎么都哑巴啦？”人们呵呵地笑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哎呀，巳的大作谁敢吱声啊？说好吧，违心；说不好吧，巳还不当场蹦高骂娘啊？我们犯得着找骂吗？来参加他这个研讨会吧，不情愿，就这水平的中篇值得吗？不来参加这个研讨会吧，驳你主席的面子？咋整，只好当泥菩萨，不言声。

没人说“不”字儿，巳就更觉得自个儿了不起了。

当然，把他改出去的理由找不着了。巳也就继续在作协里赖着。早上，他把礼帽一戴，文明棍一拄，上早市遛哒去了。问个菜价也不劳驾他的手，而是拿文明棍朝菜上一指：多少钱一斤？小贩们都挺烦他，开始有人反讽：你没手哇？巳便大怒：你他妈的才没手呢！瞧，依然是小猫的屁股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