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士兵兄弟[3]
王新顺,某部战士。
到班里,他一开口我就说你是河北人。果真他是。就这样我与这位老乡成了忘年交的好朋友。他们班调离中央三线台防地的那天晚上,他和几个战士在我的蜗居里呆了整整一夜,也哭了一夜。在那一夜,他像是得了话痨,唠叨他的家,唠叨着他的两个哥哥。他说,两个哥哥都没有娶妻,因为家里穷,但是两个哥哥为他物色好了一个对象。我问:你见过吗?他笑了:那能没见过吗?我中学的同学,还是她追的我呢。那年学校放麦假,她跟我一块儿从公社农中回家,到了没人的地方她就拉着我钻进了麦地,说到这儿他的脸就红了。我明白,他为什么脸红,便说:你小子可得对得起人家。他说:那还用说。第二天一大早,哨子声把他召唤得赶快跑上了山。半个小时之后,我站在蜗居前的不到三平方米的小院里看着他们背着枪支和行李向山下跑去。王新顺路过的时候扔下一句话:哥,下个月我就请假回家结婚去,你去不去呀?我说:去不成。他说:那我给你带喜糖回来。
半年后,我到他的新驻地去看他。
他高兴得跟孩子似的,大老远就“哥、哥”地喊着跑过来。这下子可热闹了,他让我呆着别动,然后脱光了屁股下到营房后边的小河里摸蟹子。看着他东摸西摸的样子,站在岸边的战友们都呵呵地大笑。不到一支烟的功夫他竟然摸了一脸盆乒乓球大小的蟹子,上岸的时候也不害羞,光着屁股便端着盆朝厨房跑,送去后他才跑回来穿衣服。晚上,班里招待我的就是这盆炸蟹。全班战士围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蟹,真是好不痛快。当着全班的面,他拿出了早就为我留出来的糖块。班长揭露说:这是他回来以后在城里买的,他娶媳妇回来,啥也没带。他笑道:啊?班长你吃了好几块也没粘住嘴呀?我尝了一块,其余的给大家分了。第二天,他便强迫我跟他一样脱光了下河去洗澡。那溪水真是清澈见底,看得见鱼儿在游。坐在水里,那水刚齐腰深。抬头望去,是云雾缭绕的华莹山主峰。景色真是宜人极了。
我离开后的第二年,他复员了。我跟他分别十年后,特地从北京到他的家乡去看望。因为近,去着也容易.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我的士兵兄弟的家。他的两个光棍哥哥见我来了,立刻躲开了。我问怎么回事,王新顺说:他们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我说:怎么会呢?我硬把他们拉回来一起上桌吃饭。我不断地开着他当兵时的玩笑,饭桌上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他已经有个孩子了,这孩子成了他们家三个男人惟一的希望。回忆起班里的战友们来,他如数家珍,然而数着数着便都沉默了。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旦复员,再相聚的机会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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