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士兵兄弟[1]
邓小康,某部战士。
认识他那年,我正在重庆的南温泉隐居。那时是1972年。春天,我到了山沟里,找到了一处半山腰的小房子住下。正当我收捡这间破烂不堪的屋子,探进一个戴着红五星军帽的脑袋来。我很奇怪,怎么,深山里还有解放军么?我请他进来,他也不客气地进来了,自我介绍说他叫邓小康,云南昆明人。他问我是哪里的,为什么住到这里来?我一一向他说了,只是隐瞒了我是隐居来的真相。他说:我们就在山上,有空欢迎你上去玩。
山上?真不知道山上还会有部队。
其实,那只是一个班。他们的任务跟电视剧《士兵突击》中表现的那个五班差不多:看管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战时三线台。这是后来我与邓小康熟了之后他告诉我的。邓小康说,他是他爸逼着当的兵。因为他太佻皮了,淘得没有任何人能够管得了他。现在在部队里,连长也拿他没有办法。我说班长呢?他说:就是我们班长能拿住我。我笑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有一天,他从山上跑下来,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盆子:肖老师,送给你吃。我问:什么?他说:蘑菇。炊事员做好了。我采来的。他们都不认得,我认得。好吃得很哟。盛情难却,不收下是不行的。他非看着我吃下去不可。那我就吃,反正解放军不能害人。他笑了:你慢点吃,我得回去了。吃完了,我就着泉水洗净了盆子,上去还。爬了三百多级台阶,才到了他们的驻地。哨兵还没等开口,邓小康便出现了,喊着:好吃撒?!就这样,他带着我认识了他的班长,认识了班里的十二个战士。我跟班长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来闯军事禁区的。班长说:你是我们的邻居,我们已经注意你半个月了。是他跟我说解禁的,邓小康。我看看他,他调皮地挤了挤眼睛。
后来,邓小康几乎天天下来到我的住处聊天。
他还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孩子,那年18岁。半年之后,他哭肿了眼睛来向我告别。我吓了一跳:怎么了?他说:连长找我谈话了,要调我离开我们班。我问:到哪去?他说:调我当二班的班长去。我笑了:这是好事儿呀,哭么子嘛,还哭肿了眼睛?他毫不掩饰地当着我的面哇哇地哭起来:我不想离开我们班长。我还要他管我哩,我哪里管得了别人哟!呜呜呜。我劝他:都成了兵头儿了还哭,不怕别人笑话呀?他却嚎道:我就哭就哭,连长不让我活,我还哭不得呀?
呵呵呵!
再过半年,邓小康成了优秀班长。那天,他从他的班驻地跑了半天的路程来到我的蜗居,非要带着我到百里之外的他的班的驻地去看看不可。大早清四点半,我与他赶汔车,在车上他才悄悄把评上“优秀班长”这个喜讯告诉了我。我说:就为这把我拽到你的领地去庆祝?他说:你小瞧我呀?班里的兵蛋子们都想见见你这位老师,我敢不请你去呀?我怕他们!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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