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代[2]
没有办法解决饥饿,只好吃冰棍。那个时候,长影有个冰棍厂,专门生产一种小豆冰棍,全部由小豆组成,不要粮票而且只要五分钱一支,我便买上它一板共25支,坐在太阳地里一根接一根的吃,为的是添饱肚子。有一天竟然吃到肠胃感冒的程度,烧到昏迷不醒。同学们中很快便发生了浮肿。学校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每人发半斤炒熟的黄豆,以增加营养。这下可热闹了,上课的时候便不断地听到此起彼伏的放屁声。
家里此时更是紧张,父母的粮食定量总共只有50斤,也就是说他们俩一个月有10天一粒粮食也没有,只好去落榆树叶放一点玉米面拌着蒸榆叶疙瘩吃。然而他们都饿成这样了还怕我不够吃,没办法省出粮食来给我,便寄来钱,让我设法买点高价食品充饥。那时,哪敢花这钱啊?高价食品不要粮票,可是价钱贵得出奇:油条五毛钱一根,只有现在油条的一半大;五块钱一碗肉,说是一碗实际上只有五块指甲盖大的肉加一碗肉汤;“高级点心”一块钱一块,“高级糖”十五块钱一斤。我只能买一些煮地瓜充饥。那时我的同班同学周某某总跟着我,以混一口吃的。我也是有福同享,一买就是二斤地瓜跟他二一添作五。为了过生日,他跟着我几乎跑遍了长春的大街小巷,就为的是能够吃上一点肉和一口大米饭。最后只在三马路一个半地下室的私人饭店里找到了“跳肉”和二米饭。所谓跳肉就是兔肉,全是骨头,二米饭是玉米与大米混合煮的。
过新年的时候,厂里为照顾职工不知从哪儿搞到了鱼和葡萄酒,决定按人头平分。我们学院的师生也各有一份。元旦之夜本来在第一摄影棚有舞会、二棚和三棚有游艺、小礼堂有电影,可是那时全都没有人去,一千六百多人都挤到了大食堂,等着夜半开始发放的一人一条炸鱼和一瓶葡萄酒。那队排的根本看不到头尾,乱成了一锅粥。我挤在人群中,直到清晨两点才领到我那一份,赶紧狼吞虎咽掉,吃完了都没尝出什么滋味。那个时候,长影食堂最好吃的菜是烧茄子和炸南瓜丝,因为油多。这个记忆,每个长影人都有,说起大食堂的菜百分之百都会提到这两个菜。
同学们当中有人经受不住了,开始出轨。我们班有位徐姓同学便偷了长影小礼堂的厚门帘,拿到长春的东大桥一带去换吃的,被长影的某位职工偶然发现,结果被送去劳改;美术系的两位同学发挥自己的特长,画假饭票,也被发现开除了学藉。毕竟是饿的,但是却处理得太严历了些。后来,我那位徐姓同学劳改刑满释放后回到了家乡。1982年我偶然得到过关于他的消息,那时他已经是某个大型国企的党委办公室主任了,可见该单位还是很客观的看待他当时的一时失足的。别的系那些被处理的人后来如何了我就不清楚了。
面对饥饿的考验,时任长影党委副书并兼任我们学院院长的李莫愁便对我们进行艰苦奋斗的教育,讲她们当年在延安如何渡过荒年、如何保持革命意志的故事。精神上我们可以坚持,然而肚皮岂止是精神可以填饱的?
我们只能咬牙硬挺着,盼望着这困难时期快点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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