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有痕[我的故事][20]
出于创作的需要,我交了许多三教九流的朋友。
我跟一些年青的朋友谈起写作的时候总是说:你要成为一口泔水缸,什么都能往肚里装。当你的肚子里有了许多人的故事以后,你就可以纵横驰骋了。
没有人能够想到,我会熟知那么多社会的边缘人物。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为了创作一部电影。我与横行某个大城市的一个号称“十四军”的头头成了朋友。说是十四军,其实也就是十四个人。时间长了,他跟我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学坏的吗?我说不知道。他说:是我爸我妈逼我学坏的。我说你净瞎说。他说:我这人哪都坏,就是不会撒谎。他们公母俩净当我的面吵嘴,还打,有事没事就拿我撒气。我TMD是你们的出气筒啊?去你M的吧,老子就反了。从这儿开始,他对我讲述了他们十四军的成员一个个与家长“英勇”斗争的故事。这故事后来便从家里延长到了学校,又延长到了社会。他们终于成了人渣,成了毒瘤。我尽我的微薄之力,劝解着、诱导着,后来跟他的家长也成了朋友。当然,就此我知道得也就更多了。经过长达十几年的交往,我终于看到了他的成长。
如今,那些昔日认识的“十四军”成员们一个个都成就了自己的企、事业。而我与他们至今依然是朋友。
后来,我根据这次经历写了一部剧本。
九十年代的时候,我居然“打入”了一个偷渡集团。这次经历后来变成了我的一部已经出版的长篇小说。其实这次“打入”完全是遭遇式的,并不是我主动出击。当我偶然发现了这个集团的秘密之后,我“眯”了下来。慢慢,我通过集团的秘书和会计了解到它运作的一些方式,知道了其中许多惊险的故事。终于有一天我与该集团的头头面对面的进行了交谈。几年的交往使他已经对我完全信任了。他十分难得地跟我谈到了自己在社会上打拼的经历和他的内心深处掩藏着的东西。正当我与他的个人关系深入发展的时候,他在国外的据点暴露,中外警方联手张开大网进行抓捕,他逃走了。几个月之后,他回来了。我问他:没事儿了?他笑了。几个月我一直在等他,就这种不离不弃的精神感动了他。几天后他在自己的住处开家宴,请我去参加。我去后真的目瞪口呆了,席间竟有该省的公安厅副厅长、边防大队的队长、银行的行长、该市市委的宣传部长等等。那酒喝的,喝到了边防大队队长满地打滚的程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人相信这是真的。此后,他的“事业”又红红火火地干了起来。那几个头面人物在其后的几年先后落网。这个消息在全国的媒体上都刊载过。
离开他之后,我写出了我的长篇小说。
两年后,他专门来看我,还带着一个马仔。我们相见甚欢。那时他正闹胃病,然而却专门为我点了八百多块钱的菜,他一口也不吃就看着我一个人吃。我问他你专门来看我?他说他是从辽宁过来的,马上要飞北京。我告诉他,我儿子从日本回来了,他说我去看看他。我说你可以到我儿子家去住。他说不麻烦了每次进京都住公安部的招待所。我明白了。他的身份有了重大的变化,怎么变的,我就无从猜测了。我跟他说:你干得好。他笑了,咧着因为烟熏的一口黑牙。
不久,媒体便公布我分安边防大队在大连口岸抓获了拿着假护照偷渡的一批人蛇和他们的蛇头。
2002年我到日本去访问,在东京新宿认识了新宿地区的黑社会老大。因为他与我弟弟是朋友,有了这层关系我跟他很快便无话不谈了。第一句居然就是:你小子不怕警视厅抓你呀?他说:大哥,他们抓得着吗?不瞒你说我是在抗日,在TMA的日本人的老窝里抗。我乐了。他说你不信就问问我哥。他哥就是我弟弟。接着他还真的十分认真地跟我说了几件他“抗日”故事,听来十分的生动。因为时间的关系,他约我以后有机会再见面详聊。可惜我赴日访问的时间有限,那次匆匆见面之后再也没有机会坐下来聊聊。我回国后他连续发来了几封emai,还寄来了一个故事提纲,全是他的经历。我回了信,相约再见面。他在国外“抗日”的经历,我一定会写成小说,以飨读者。
能跟任何人交朋友,这就是我。
凭着真诚,当然还有义气。我的朋友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