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角飞簷

——张开冰

（翻出17岁时写的一些小文，

不知道能否引起二十年后年轻人的共鸣）

那一角飞簷呵，到底是什么系得住你振翼的姿态，深锁了你这许多日子？

当红晕仍时常泛起的年代，你向往的是邈瀚的星空。记得那时节，到处还弥漫着灰水和新髹红漆的气味，有个少年的声音萦绕着你骄傲的脊项：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你再也舍不得离开，走的却是那少年人。你曾说，他是难耐这簇新的辉煌；他有很遥远的追求。你说你不明白为什么月有阴晴圆缺，人生有离合，因为你还年轻。可是，少年人还是走了，带走了你的风光。

多少个黄昏停下来邀你同行，而你只是静默地守着，把疼痛藏起来，任由岁月在身上踏出厚厚的积苔，附上层层的寂寞。但藤花的柔弱是决不缀上翘首昂然的高贵的，你要替远行的少年留纯粹的古雅。

簷下的紫燕呢喃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只偶尔有老雀碟躞在残阳的碎屑里；窗花也早已忘却烛火的温馨，青黄着病容在西风中自语。一园的锦绣该掩埋入落叶的深处，雕花的长廊也给孤独噬啃得憔悴难堪，只有当风的那盏铜铃时而发出一丝低哑的悲叹。

满天的星辰为谁明灭已不再重要，数百载的等待只为了再闻少年的吟哦。

天上的行云该有少年的音讯捎来吧，你曾多少次伸手挽住它们，一遍遍的失望，连云儿也替你沉重、唏嘘，飘洒点点的泪滴。但明日太阳醒来时，你又催云上路，好替你去寻少年人的踪迹。

多少年的风霜雨露，多少载的失落思念，将飞簷镌刻成一座碑石，永恒地写着凉凉的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