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文学在世界文学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法国文坛群星闪耀。但是，有一位“非著名”作家不为人知，至少我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大名，他就是儒勒·列那尔(Jules Renard，1864—1910)，法国现代小说家、散文家、戏剧作家。知道他，源于三个字的散文《蛇》。我想，《蛇》应该是世界文坛最短的文学作品之一了。

蛇

太短了。

    1892年到1896年，是列那尔的小说和散文创作最盛时期，著有《胡萝卜须》，《食客》，《寒灯》，《葡萄地里的种葡萄人》，以及优秀散文集《自然记事》，这些都取材于他故乡的农村生活，正是他本人生活的反映。
    《自然记事》(Histoires naturelles)，1896年初版，1899年出版插图本。全书包括描写自然界动植物的散文作品，共七十篇。这种描写大自然的散文从前在法国有过几位名家，如布封，米什莱等；在列那尔之后，纪尧姆·阿波利奈尔又曾以之入诗。但儒勒·列那尔的描写自有其独到处，他写动物着重写各种动物一瞬间的特殊情态，静止时凝重，动作时则又极其神速地变幻；不是诗行，然而却弥漫着浓郁的诗的气氛。更为奇特的是，《自然记事》的文章篇幅大都很拟人化，很精练，很有趣味。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只有三个字的《蛇》，最优美的当属《蝴蝶》：这一张对折的情书小笺，正寻觅着花的住处。

    随着列那尔笔尖划出的文字，读者的思绪被牵引到奇特的原野，仿佛亲眼见到了萤火虫、草、牛、葡萄、翠鸟、猫、母鸡、孔雀、天鹅、蟋蟀、云雀……
　　这些动物、植物，已被列那尔定格在纸上许久许久了，依然那么生气盎然，散发着温煦的人性光辉。那些喜鹊、鹿、狗，被列那尔的文字描绘、驯化成一个个“哲学家”，但并非经院派，而是活泼泼的，可亲可爱的。让我们看一看《猫》：
　　我的猫不吃老鼠，他不喜欢吃。他抓只把老鼠不过是为了拿来玩。
　　当他玩够了，就饶恕老鼠性命，去别处遐思，身子坐在蜷曲的尾巴上，天真无邪。
　　然而，由于猫的利爪，老鼠已经死了。
　　三个小段落，简短的文字，叙述了并不简单的内容，寓意深刻，令人思考，行文却不动声色。

    只有三个字的《蛇》简直不可思议。列那尔为什么写了三个字呢？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蛇是人们讨厌、害怕的动物，一般人总是希望它赶快溜走，不愿多看它。这也许也是列那尔的感受。所以，他无奈地写了“太长了”三个字，便不想再写什么。那些让人讨厌让人腻味的丑恶现象快点消失吧。
蟑螂
    漆黑的，扁扁的，像个锁洞。

跳蚤
    一粒带弹簧的烟草种子。

蝴蝶
    这一张对折的情书小笺，正寻觅着花的住处。

蜘蛛
    一只毛茸茸的小手蜷缩在头发绺上。
    通夜，她以月亮的名义，在盖她的大印。

蚂蚁
    她们中间的每一个都像3这个数字。
    不少！真不少！
    这许多333333333333……直至无限。

蜻蜓

    她在治疗眼炎这个老毛病。
    从小河这边飞到那边，她总要在清水里浸一浸她那红肿的眼睛。她轻轻发出一点爆裂声，仿佛带电在飞行。

蜗牛

    在感冒流行的季节，他总是深居简出。蜗牛缩起他那长颈鹿似的脖子，激动得像个圆鼓鼓的大鼻头。
    一到晴天，他常常漫步，不过他只会用舌头走路。

猪和珍珠

    猪一到草地上，张口就吃。那张泼瓢嘴巴再也不离开地面。
    他并不专拣嫩草，遇到什么都啃，那个不知疲倦的鼻子往前直拱，像把犁铧，又像只瞎了眼睛的鼹鼠。
    他只管把他哪个已经粗具腌缸规模的大肚子填得圆圆滚滚，从来不问天气好坏。
    他的鬃毛几乎在中午的烈日底下烤灼得快着火了，这有什么关系呢？这沉郁的云层饱含着冰雹，正在草地上方到处延伸，它快塌下来了，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瞧，喜鹊展翅飞翼，火鸡躲进了篱笆，充满稚气的小马驹子也栖伏在橡树底下。
    可猪还是呆在吃食的地方。
    一口也不肯放松。
    即使感到不大舒坦，他尾巴连摆也不摆动一下。
    冰雹劈头盖脸地打下来了，他只是咕哝着：
    “尽是些肮脏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