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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17 22:2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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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高尔

萨姆沙

卡夫卡

变形记

蹄子

小说

文化

分类: 摘芳试新泉(画虚拟)

空

谁知茶心,等待总是寂寞的      雨云2010年11月6日摄于茶展

  一觉醒来,什么梦也没做,彻底的放松,很舒服。他眨眨眼,转转眼珠,又伸了伸懒腰,打了几个大哈欠,感觉非常的惬意。

  客厅传来妻轻柔的脚步声。他知道,妻此刻一定烧好了水,冲好了牛奶,煎好了鸡蛋,烤好了面包,就等着他起床了。

  他像往常一样一跃,准备冲向洗手间。意外地,他重又倒在床上。怎么回事,双腿没有跟着跳,沉重地把他拽回来了。他看看没有任何遮掩物的身子。掐大腿,大腿没有痛楚。没有知觉了,双腿怎么没有知觉了?他再狠命地掐,狠命地拍,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天啊,他挪左腿,沉重,挪不动。他挪右腿,还是沉重,挪不动。无论他的上身怎么动,下半身就像沉木桩子似的躺着,没有反应。

  他想叫妻,嘴一张,竟发不出任何声音。太可怕了。他压了压颈部,摸了摸喉结,想要挤出声响来。没有,甚至唾液的吞咽声也没有。他张慌失措。

  他想起了弗兰茨·卡夫卡《变形记》中的格里高尔·萨姆沙一觉醒来变成大甲虫的故事,更加慌乱了。他看着自己的双腿,确实是自己的,不是甲虫的。膝盖上突出的、亮亮的疤肉也明确地告诉他,这是十岁时翻学校围墙磕在水泥花坛角上留下的。月牙的形状,正对着他笑呢!腿上的汗毛也是他熟悉的,他每晚都清洗它们。现在它们依然乖乖地贴着肌肤,不声不响的,还闪着黑色的光泽,生命力旺盛。

  他寻找屋内可以反射的东西,他想看清楚自己此刻的模样,不是甲虫又是什么。床头柜除了书,还是书,凌乱地堆着,就像他此刻凌乱的大脑。最上面摊开的那本书正是卡夫卡的《变形记》。《变形记》只不过看了个开头,一页书签正停留在格里高尔·萨姆沙的床上,书签上一只海鸥正在汹涌的海浪上搏击。昨晚强壮无比的他还轻声地对格里高尔·萨姆沙说,可怜的家伙!现在竟然轮到他自己了。虽然不是只甲虫,可这能比甲虫好到哪里去呢?

  衣柜的门没有推上,那儿更没有可反射的物品。除了衣物还是衣物。衬衫斜斜地挂着,各种花色的领带垂着,嘲笑似地瞪着他,仿佛在说:勒死你,勒死你!深仇大恨的。于是,他真的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床的对面是书桌,电脑反盖着。他挪了挪身子,艰难地搬动腿,试图靠近电脑,只有电脑屏能目测他大致的状况了。

  突然,他听到了妻的脚步声,停在了卧室门口。

  “不行,不能让妻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他慌忙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闭着眼装睡。

  妻的脚步声又轻柔地离开了。他很失望。他甚至希望妻不敲门就闯进来,然后大声地说:“亲爱的,你怎么还不起床?你在等我吗?”

  “哦,不。她还是不要进来的好,我这个样子她会怎么想?”他摇了摇头。在妻的眼中,他一直是最优秀的,最美好的。他不能打破妻的好印象。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婚后两人独居一室的一个原因。他不想他的任何一个缺陷改观妻对他的看法。

  他又掐了掐大腿,依然没有反应。现在怎么办?昨晚临睡前还生龙活虎的,不知疲倦的,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了。他抬头看着对面墙上的挂钟,分钟已经指到七点半了,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上班的时间了。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和妻面对面坐着吃早餐了。他开始后悔和妻的约定,那个“非请勿入”的约定让妻离他如此近,又如此远。

妻在做什么呢?她一定以为他今天休息,她一定以为他不用起床了,她一定正坐在桌前喝牛奶,吃鸡蛋。想到这,他觉得饥肠辘辘。他听到了肚子发出的咕噜声,这倒是挺积极的,要是没反应也好呀!这可怎么办呢?

  忽然,他觉得敏感的扩约肌开始痒了。他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难受。庆幸的是他的下半身并非全无反应,难受的是他要上卫生间了。扩约肌痒就是讯号。他只得努力控制着,紧缩着,减少排泄的欲望。这叫什么事呀!他恨恨地想。

  客厅传来高跟鞋的清脆声,他知道,妻要出门了,去上班了。他一下松了劲,再也不想控制身体的欲望了。可是拉哪儿呢?总不能排泄在床上吧。他撑着双手,挪动笨拙的双腿,移到了床边,半个身子悬靠在床边。

  “我要将自己陷入昏天暗地了,救救我吧!保佑我吧!谁帮我,下辈子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这屋子里的东西随便拿,要什么我都给。”他自言自语着。

  “噗”挤出来了,地板上什么东西弹了弹,滚左边去了。又一粒什么挤出来了,又在地板上弹了弹了,滚右边去了。这是什么?他一惊,敏感的扩约肌一缩,所有的垃圾都回去了。他朝地板上看,地板上有两颗黑黑的屎籽。

  “难得我变成羊了?这不是羊屎吗?妈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句,“变什么不好,变成羊,那不是膻死人了。”他沮丧极了,好像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难闻的大山羊。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过筛子般努力回忆昨晚。晚饭后和妻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想起来了,从昨晚放下碗,他几乎再没迈出这间屋。期间,妻来敲过门,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这是妻要求在一起的信号。每次妻都是这么问,然后就发生了。当然,有时是他问妻想喝点什么。这是他们的惯例。昨晚他没让这惯例发生,他拒绝了妻。他说,他很忙,不想喝。他能感觉妻在门边迟疑着,然后失望地离开,他竟然无动于衷。现在想来,昨夜的自己是不是就开始反常了?他想。

  还有,昨晚睡前在网上聊天,而且聊得非常开心。那是他认识了一年多的网友,两人无话不谈。更让他开心的是,那是一位异性网友。虽然他还没有与她在现实中碰撞,亲密接触,他早就感觉到她对他的好感,甚至倾慕。这常常让他有一种冲动。何况从照片上看,她实在是一位可人儿。不对,不对,他不想怎样,他没想过背叛妻的。他只是聊聊而已。后来他又做了些什么呢?对了,下了网,他看了会儿书。这也是他的一种习惯:睡前看几页书。

  书是随手从床头柜拿的,或者说是抽的。他不想带着某种目的,刻意地培养什么,他不是一个严谨的人。这一点,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已经预测过了,断定他是无所作为的。所以,他很少受到来自长辈的约束,就像山林里的树,想怎么长就怎么长。弯也好,直也好,粗也好,细也好,都是他自己的事。以至于,遇到了妻,交出了自己,也不愿意受到妻的约束。

  他抽出了一本书,书很薄,是卡夫卡的小说集。第一篇就是《变形记》。《变形记》很早以前他就读过。他认为这是卡夫卡写得最好的也是最易懂的一部小说。他觉得格里高尔·萨姆沙就是卡夫卡,卡夫卡就是格里高尔·萨姆沙。因此,他一翻开《变形记》就开始念叨:可怜的卡夫卡,可怜的格里高尔·萨姆沙。他念叨着就睡着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他还是糊涂着的。他记得,昨夜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身体也没有什么征兆,这也太突然了。可怜的原来是自己。

  现在怎么办呢?爬出去吃早餐吧,太饿了。他双手支撑着身子,拖着双腿,滚下了床。用书里夹的废报纸裹了排泄物。门不远,平时五六步就到了。他不太费劲地到了门边。抬起左手,扭开了门。客厅空荡荡的,妻的红绒拖寂寞地叉开在鞋柜旁,仿佛随时要追着妻飞出去。他爬出卧室,客厅的落地窗印出他有点滑稽的模样。瘦削的脸随时准备挂满羊须。

  他爬近餐桌,爬上餐椅,放正双腿。牛奶在保温杯里装着,煎鸡蛋在盘子里盖着。他感激地想,妻真是个好女人!

  他叉起煎蛋正要往嘴里放,碰上一对专注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对那双眼睛太熟悉了。他咧了下嘴,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那双眼睛依然盯着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他放下叉子,刚一伸手,那双眼睛变了色,眼睛下的嘴也张开了,要咬他。然后,一阵风似的,那双眼睛不见了。

  他瞧了瞧躲在墙角的那双眼睛,皱了皱眉。难得他的异常小白也知道了?他郁闷地想。

  小白是妻养的一只白猫。很乖的一只猫。每次看见他,就跟前跟后的,粘他。还“喵喵”地叫着,发嗲。如今他出事了,没曾想,小白对他的态度也变了。看来动物比人更了解人呀!他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没了胃口。

  他突然想起应该向单位请个假了,上班时间已经到了,让人猜测总是不好的。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朋友“羊男”的电话。“羊男”是他的同事兼死党,本名叫范建。“羊男”是他送给范建的绰号。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羊男”的嘻哈声:“老兄,怎么啦?来不了啦?和嫂子还在床上?”一贯的油腔滑调,可他什么问题也回答不了,不能说话,这假怎么请呢?“羊男”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嘻哈:“怎么不说话?不是和嫂子在一起?哈哈,想不到老兄也,也,也有这一手哈!什么时候把MM叫出来,一起high呀?”他气得骂了句猪头,出不了声只好干喘气了。“羊男”的声音继续传过来:“喂,我说老兄,别那么玩命好不好?小心一口气上不来,哈!哈!哈!”一连串刺耳的笑声,然后突然刹住。“感冒了是吧?我帮你请假就是了,谁叫我欠你的呢!拜拜,high哟!”

  他猛地关了手机,眼都要翻白了。这叫什么事呀!“羊男”说的欠他的,是指以前他帮“羊男”请过类似的假。那时“羊男”在两个漂亮女人间周旋,偏偏两个女人他都很熟悉。为此,他没少骂“羊男”。结果事情暴露,两个女人都被他得罪了,不理他了。当然“羊男”也是鸡飞蛋打,一个女人也没捞着。不过这个“羊男”在女人堆里依然左右逢源,过着他的嘻哈日子。

  现在怎么办呢?他拍拍没有知觉的双腿,爬回了卧室,习惯性地关上门,打开电脑,打开Q。Q上有十几位朋友在线,还有十几位在潜水。他点开昨晚聊天的红MM,红MM的个性签名是:我聊的不是天是寂寞。往常看见这句话他总是呵呵笑半天,现在他可笑不出来了。他发了个笑脸过去,红MM的头像很快亮了,回了他个笑脸。他发了个“衰”的图像,红MM回了个大大的问号。以前他们可以用这些符号会意的聊很久,现在不行了,他马上进去正题,敲了句:我不能动了,不能说话了!红MM依然回了他个图像,是颗破碎的心。他再打一句:没骗你,真的不能动了!红MM停了一会儿,他就急了,再敲一句:真的,怎么办?红MM很快回一句:凉拌!然后红MM就踩着风轮跑了。他突然感到无比的失落,空空荡荡的,原来她对他的好感只是他的自以为是。这个虚拟的网络。

  没容他失落多久,他的下巴忽然痒起来了。他挠了挠,还是痒,手的力度不自觉地加大了。等他意识到抓到一把羊须的时候,下巴已经开始渗血了。他看着手指上醒目的血印,呆呆的,眼睛都直了。然后就看见手指甲不见了,变成了黑色的蹄子。他是真的绝望了。他想起格里高尔·萨姆沙变成甲虫,再也不能挣钱养家了,家里人对格里高尔·萨姆沙的冷漠。他仿佛看到了妻眼中的冷笑,不屑。他惊得出汗了,大汗淋漓的。

  忽然,他看见电脑上踩风轮的红MM又回来了,对着他happy,抛着媚眼。以住他会迫不及待地发个拥抱过去。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了,他粗硬的蹄子已经不能敲击键盘了。他控制不住蹄子的乱舞了。“叭”的一声脆响,电脑被他踢到了床下,摔成了两片。他滚下床,伸出蹄子,狠命地踩。电脑碎了,碎成了更多的片片。另一个世界消失了。

  现在怎么办呢?

  手机突然响了,是“羊男”。一定是躲在卫生间打给他的。一定想套他的什么秘密。他鄙视地看着手机上的“羊男”,两个字不停地闪烁,他就是不去接。可是“羊男”很固执。他不接,手机就一直响。终于他受不了了,黑蹄子猛地踩下去,手机也碎成了片片。他“哈哈”地大笑,发出的却只是“咩咩”的羊叫,软绵绵的,无力。他气极了,蹄子不停地踩,不停地踩。手机,电脑。电脑,手机。一直到他的面前,是一堆看不出什么东西的时候,他才住了蹄子,靠着床沿喘气。

  怎么办呢?他看看墙上的时钟,时钟已经快在十二点重合了,妻快要回来了。如果妻知道他没去上班,会怎么说?如果下午再不去上班,“羊男”打电话问妻,怎么办?他仿佛又看到了妻眼中的冷笑。他的温柔的、可人的妻也会冷笑了。他是真的绝望了。他爬到窗前,竖起身子朝外看,看不到底。他们的家在十八楼。

  他听到锁眼转动的声音,妻回来了。他慌极了,离开窗,躲到床上。一动不动。

  “咚-,咚-”,妻轻轻地有节奏地敲着他的房门。他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又是一阵“咚-,咚-”,他还是不敢出声。终于,妻放弃了。他也松了口气。这一回,他感激“非请勿入”这四个字,否则,他不敢想象。不过,他也清楚,妻一定生气了。他这样不顾她的感受,她能不生气吗?可他怎么办呢?他不敢想象妻的怒目。

妻出门了。他赶紧又爬到窗前,想看看妻的背影。他努力地将尖尖的羊头往外伸。不行。再伸,还是看不到妻。他猛地一蹬蹄子,上身上了窗台,整个人也失去了重心。十八楼,成了他飞跃的起点。

  他知道,他完了。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蹄子乱舞。似乎,又控制住了速度。耳边的风成了呼呼的过客。他努力伸直蹄子,想变成一只鸟,找出飞翔的快乐。突然,他看见了妻,正站在下面。妻正张着大大的嘴,仰着脸看他,满是惊恐。

  “亲爱的――”他身子一缩一激灵,睁开眼,醒了。窗外还是黑漆漆的,原来是梦一场。

  他迅速披上衣,打开门,看见妻的房门像一堵墙,把他挡在了门外。

  他轻轻走过去。门前一个白影优雅地蹲着。他伸出手指抚摸小白额顶极顺滑的绒毛。小白乖乖的,任由他的手亲密接触,很舒服地享受着。

  妻的房门从来都是虚掩着的,等待他的随时到来。他一直都明白的。忽然,他瞧见了门缝里幽幽的蓝光,一闪一闪的。难道妻这么晚了还在和谁联系?他的心针刺般的痛了起来,仿佛听见了键盘的敲击声。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推开了妻的房门。他听见了妻均匀的呼吸声,温暖如春。幽幽的蓝光却是妻的手机发出的荧光,原来妻是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入眠的。他的心又针刺了一下。他想起许多与妻相拥的画面,一瞬间,泪水迷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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