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蝎子（下）
(2006-11-21 13:46:11)| 分类： 摘芳试新泉(画虚拟) |
陆凝又站在了我面前。这过程，好漫长，好期待。
我掩饰着心里的慌乱：“还有事吗？”
“听教授说，你对蝎子也感兴趣。这是我写的一本书，送给你。”
就这事？还对蝎子感兴趣？晕死人呀！
我犹豫地接过书，正是我在父亲书房看见的陆凝的《温度湿度对蝎子的影响》。我家的蝎子书还不多呀，要他的。
我本能地想拒绝。伸出去的手却没有缩回来。
陆凝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我知道你父亲有很多这方面的书。这是我特意给你的。”
他在“特意”两个字上落了重音。我疑惑地缩回手，拿着书，说了声谢谢。
我再次上了车，看着陆凝一步步离我远去。
我无聊地坐在的士上，临出门的兴奋劲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看来他不喜欢我，自作多情了。送一本书，还特意，谁希罕呀。我恨恨地拍着书，封面上陆凝的小头像在笑，又是一分笑。我不看他，他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看他。
我看窗外，看大街上一闪而过的街灯。晚上的城市就是比白天的漂亮。看不到灰尘，看不到垃圾，看不到任何丑陋，黑夜掩盖了一切。
渐渐地，我的心沉静了下来。我打开了陆凝的书，寻找适合蝎子生存的温度和湿度：
“温度和湿度是相互影响的。一般来说，温度越高时，水分蒸发快，湿度往往较小，室内撒水后，湿度增高了，而温度则随水分蒸发是不断吸收热量而下降，可见温度和湿度是相互对立的矛盾。温度和湿度这一矛盾并存往往会引出四种结果：低温高湿，低温低湿，高温低湿，高温高湿。前三者都不利于蝎子的生长发育，后者蝎子活动量大，蜕皮快，发育好，所以，高温高湿是我们所追求的生态环境。”
天，这么难侍候。又要高温，又要高湿，这不是折腾人呀。最好天天低温，让它们冬眠去。
怪不得父亲赖在这不肯走呢，这南方的气候多好，又高温又潮湿。长见识了。
咦――，这是什么？一张纸条。
“看着你慢慢走向我，九分苍白一分红晕，八分羞涩两分企盼。明晚九点，上岛咖啡处期待你再一次走向我！ 陆凝字”
天，这是约会吗？是约我吗？没署名呀，是不是约我呀。弄错了可是要死人的。我的心咚咚地狂跳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幸亏到家了。否则司机一定以为我有什么毛病，一个劲地在车上动，坐卧不宁的。
我跑回房间，关起门，将纸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疑心在梦里。
回忆刚才陆凝说的话，他说“特意”时的眼神和语气，一定是提醒我。天，他真的约我了。睡觉睡觉，让他在梦里再亲口告诉我。
第二天天还没黑，父亲和姐姐都回来了。他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直叫肚子饿。母亲大刀阔斧地准备了满满一桌。这一点，我挺佩服母亲的利索。
看着他们的吃相，母亲擦着眼泪，我偷着乐。
二姐斜我一眼：“笑什么？有什么好笑？家里的饭菜香呗。”
大姐盯着我，又捅了捅二姐。
我不笑了。不敢笑了。
“没看出来呢，今晚打扮这么漂亮去哪？”二姐开始发问了，她总是先发制人，没有大姐的温和。
“我没打扮呀，还不是白裙子。”
“不，不对，多了条绿丝巾。不是要出去吧？”
“哪有哇，我能到哪去。”
我慌忙否认着，生怕她们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可不想我的爱情还没开始就遭遇强敌，然后迅速夭折。
我放下碗筷，躲进房间，贴着房门听客厅的动静。
快八点了，八点了，八点半了。不行，我得溜出去了。还好，父亲去了书房，姐姐们许是累了，也回房了，只有母亲还在整理客厅。
我轻手轻脚越过背向的母亲出了家门。
终于松了一口气。其实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只是我们家的情况。唉，不说了，走，约会去。
未进上岛，已闻到了咖啡的浓香，是我喜欢的味道。
每次想到咖啡，我都把它和巧克力联系在一起。有个影片名字叫什么？《浓情巧克力》，对。片子内容记得不多，总忘不了片头旋涡般翻搅的巧克力溶液。美丽、光滑、柔软，甜美极了。这就是咖啡给我的感觉。
轻推店门，一眼就看到了左手角落里的陆凝。
陆凝几乎同时也看到了我。他站了起来，望着我，嘴角是那一分熟悉的笑。
我朝陆凝走去，应该是八分惊喜两分忐忑吧。惊喜是掩藏不住的，忐忑是藏在心里的。 越走近陆凝，陆凝眼里的笑容越浓，浓得要将我熔了进去。
“你好！”
他伸出手。这是他第三次说你好，第三次伸出手。不过，我们只握过两次手，第二次我手里握着镜子和口红。
我笑了：“你好！”
“喝点什么？”
“随便！”
“不要客气！”
“不会。”
水开了，平衡打破，酒精灯熄灭。开水冲进咖啡粉，浓郁的香气腾地冲上来。一会儿，服务生移开咖啡架，一壶咖啡摆在了我们面前。
咖啡倒进了纯白的瓷杯，两种不同的色泽和谐在一起。看着这样的咖啡，紧张的心情一下放松了。我捏着精致的银色的小勺轻轻搅动着咖啡，嗅着咖啡的香气，陶醉了。耳边是陆凝的细语。
陆凝聊小时候顽皮的故事，读书时的笑料，我们的距离瞬间拉近了。
咖啡滑过我的喉咙，绸缎般滋润，苦的美妙。我想到了苦尽甘来，想到了幸福，脸突地涨红了。
“怎么，这儿热吗？”看着满脸通红的我陆凝关切地问，眼里是隐隐的笑意。
我不好意思地回答：“不是。”
“还是出去走走，好吗？”
“好的。”
夜风一吹，清爽极了。我们的手自然地牵在了一起。仿佛是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朋友，坦然得很。
我的话也不自觉地多了。我们还谈到了“一见钟情”这个词。然后我们同时笑了，非常开心地笑。在他身边，我觉得自己劲头十足，完全没有一点懒猫的倦怠。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我们的地下恋情。只要有陆凝的地方就充满了快乐，膨胀着我的心。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
在家人面前我一如从前，悄悄地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在陆凝面前，我是他手里的风筝，高高地在天空自由地展示骄傲地飞翔。
这种刻意隐藏的约会，迫使时间飞快地流逝。而我们却是恨不得一小时当二小时过，半天当一天使。陆凝的渊博让我崇拜，他的谈吐让我快乐。我整个人被他俘虏了。
有一天，陆凝笑着对我说：“为什么老穿白裙子？试试别的颜色好吗？”
我也笑着说：“显得我苍白呀，让你怜爱我呀！”
但是，渐渐地，我还是有了蓝裙子、花裙子。实际上，陆凝早就改变了我生活的色彩，只要有他，生活就是多彩的，又有什么颜色不可以接受呢？
陆凝仿佛知道我不是很喜欢蝎子，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工作。而我却真的是不愿意他谈工作。一谈工作，必然涉及到父亲姐姐们，必然要谈到我们家的一些事。不是我不爱他们，有时爱也是一种伤害。
随着我们的关系进一步深入，陆凝终于说：“我想，我想以另一种身份去你家，好吗？”
我紧张地直摆手。我要把陆凝的爱藏起来，不到最成熟的时候不想公开。
这种害怕家人知道的心理，多多少少是受了小时候争夺玩具的影响。我知道陆凝不是玩具，可我克服不了这种心理。
小时候，我常做一个梦。
梦里我喜欢的玩具总是被姐姐们抢走。不是大姐，就是二姐。我躺在地上拚命哭，直到哭晕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梦里梦外都成了一段真空。醒来又常常努力回想这个梦，很奇怪自己会做这样的梦。
后来，对玩具有了一种视之草芥的心理，就不再心痛，也不再做这样的梦了。
陆凝的闯入又让我想起这个梦。但因为快乐多于忧郁，这个梦倒也没有再次呈现。
但是我却做了另一个梦。
梦里，我和陆凝去北方旅游。我们到了一处偏远的温泉村。
村里到处是热气腾腾的泉眼。有人两两相对，抿着酒、吃着小菜、谈着笑料，他们中间就是咕咕冒泡的泉水。天寒地冻，却又暖意融融。羡慕死人了。
我摇着陆凝的胳膊说：“我们年年冬天来这度假，好吗？”
陆凝爽快地点着头。
我们又来到一处百平米的池塘。池边坐满了生意人，卖着各式小玩意。
我兴致勃勃地东摸摸西瞧瞧。
突然一只蝎子吓得我一哆嗦。
陆凝抱着我：“怎么哪？怎么哪？”
“蝎子，蝎子。”
“哦，你看，假的呀。里面是薄金属做支架，上面蒙层布，再涂上彩色颜料，就像真的了。别说，真像啊！”
我捶打着他：“还说还说，不看了。”
“好，不看了。就是真蝎子又如何？你忘了我是研究蝎子的了？我会保护你的。”
离开了小摊贩，我的背包突然开了，手机和钱包都不见了。
我摇晃着一位当地人，确定他知道被偷的去向，请他帮忙。
很快，他找回了我的东西，可是递给我的时候，东西却在成倍增长，装了满满三塑料袋。里面还有我和陆凝的许多照片。
忽然旁边一个疯子样的人嘻嘻笑着抢我的照片，说要看美女。可他抢去的全是陆凝的照片。
我急了，就去追疯子，手上还有沉重的三袋东西。
追着追着，我发现陆凝不见了。我丢了手中的袋子，寻找陆凝。
那个疯子反过来追我了。我跑啊跑，跑不动了。
疯子扑向我，恐怖的身子恐怖的脸无限地放大、变幻。天，最后他变成了什么呀，八条弯曲的又细又长的腿，身体上还有许多关节，丑陋的脸上有两把气势汹汹的大剪刀。
啊，蝎子。好大好大，铺天盖地向我压来。
我惊醒了，出了一身的汗。没有蝎子，也没有陆凝。我完好无损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拾起掉落在地板上的毯子，想着做的梦，仍然心有余悸。
我掩饰着心里的慌乱：“还有事吗？”
“听教授说，你对蝎子也感兴趣。这是我写的一本书，送给你。”
就这事？还对蝎子感兴趣？晕死人呀！
我犹豫地接过书，正是我在父亲书房看见的陆凝的《温度湿度对蝎子的影响》。我家的蝎子书还不多呀，要他的。
我本能地想拒绝。伸出去的手却没有缩回来。
陆凝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我知道你父亲有很多这方面的书。这是我特意给你的。”
他在“特意”两个字上落了重音。我疑惑地缩回手，拿着书，说了声谢谢。
我再次上了车，看着陆凝一步步离我远去。
我无聊地坐在的士上，临出门的兴奋劲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看来他不喜欢我，自作多情了。送一本书，还特意，谁希罕呀。我恨恨地拍着书，封面上陆凝的小头像在笑，又是一分笑。我不看他，他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看他。
我看窗外，看大街上一闪而过的街灯。晚上的城市就是比白天的漂亮。看不到灰尘，看不到垃圾，看不到任何丑陋，黑夜掩盖了一切。
渐渐地，我的心沉静了下来。我打开了陆凝的书，寻找适合蝎子生存的温度和湿度：
“温度和湿度是相互影响的。一般来说，温度越高时，水分蒸发快，湿度往往较小，室内撒水后，湿度增高了，而温度则随水分蒸发是不断吸收热量而下降，可见温度和湿度是相互对立的矛盾。温度和湿度这一矛盾并存往往会引出四种结果：低温高湿，低温低湿，高温低湿，高温高湿。前三者都不利于蝎子的生长发育，后者蝎子活动量大，蜕皮快，发育好，所以，高温高湿是我们所追求的生态环境。”
天，这么难侍候。又要高温，又要高湿，这不是折腾人呀。最好天天低温，让它们冬眠去。
怪不得父亲赖在这不肯走呢，这南方的气候多好，又高温又潮湿。长见识了。
咦――，这是什么？一张纸条。
“看着你慢慢走向我，九分苍白一分红晕，八分羞涩两分企盼。明晚九点，上岛咖啡处期待你再一次走向我！ 陆凝字”
天，这是约会吗？是约我吗？没署名呀，是不是约我呀。弄错了可是要死人的。我的心咚咚地狂跳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幸亏到家了。否则司机一定以为我有什么毛病，一个劲地在车上动，坐卧不宁的。
我跑回房间，关起门，将纸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疑心在梦里。
回忆刚才陆凝说的话，他说“特意”时的眼神和语气，一定是提醒我。天，他真的约我了。睡觉睡觉，让他在梦里再亲口告诉我。
第二天天还没黑，父亲和姐姐都回来了。他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直叫肚子饿。母亲大刀阔斧地准备了满满一桌。这一点，我挺佩服母亲的利索。
看着他们的吃相，母亲擦着眼泪，我偷着乐。
二姐斜我一眼：“笑什么？有什么好笑？家里的饭菜香呗。”
大姐盯着我，又捅了捅二姐。
我不笑了。不敢笑了。
“没看出来呢，今晚打扮这么漂亮去哪？”二姐开始发问了，她总是先发制人，没有大姐的温和。
“我没打扮呀，还不是白裙子。”
“不，不对，多了条绿丝巾。不是要出去吧？”
“哪有哇，我能到哪去。”
我慌忙否认着，生怕她们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可不想我的爱情还没开始就遭遇强敌，然后迅速夭折。
我放下碗筷，躲进房间，贴着房门听客厅的动静。
快八点了，八点了，八点半了。不行，我得溜出去了。还好，父亲去了书房，姐姐们许是累了，也回房了，只有母亲还在整理客厅。
我轻手轻脚越过背向的母亲出了家门。
终于松了一口气。其实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只是我们家的情况。唉，不说了，走，约会去。
未进上岛，已闻到了咖啡的浓香，是我喜欢的味道。
每次想到咖啡，我都把它和巧克力联系在一起。有个影片名字叫什么？《浓情巧克力》，对。片子内容记得不多，总忘不了片头旋涡般翻搅的巧克力溶液。美丽、光滑、柔软，甜美极了。这就是咖啡给我的感觉。
轻推店门，一眼就看到了左手角落里的陆凝。
陆凝几乎同时也看到了我。他站了起来，望着我，嘴角是那一分熟悉的笑。
我朝陆凝走去，应该是八分惊喜两分忐忑吧。惊喜是掩藏不住的，忐忑是藏在心里的。 越走近陆凝，陆凝眼里的笑容越浓，浓得要将我熔了进去。
“你好！”
他伸出手。这是他第三次说你好，第三次伸出手。不过，我们只握过两次手，第二次我手里握着镜子和口红。
我笑了：“你好！”
“喝点什么？”
“随便！”
“不要客气！”
“不会。”
水开了，平衡打破，酒精灯熄灭。开水冲进咖啡粉，浓郁的香气腾地冲上来。一会儿，服务生移开咖啡架，一壶咖啡摆在了我们面前。
咖啡倒进了纯白的瓷杯，两种不同的色泽和谐在一起。看着这样的咖啡，紧张的心情一下放松了。我捏着精致的银色的小勺轻轻搅动着咖啡，嗅着咖啡的香气，陶醉了。耳边是陆凝的细语。
陆凝聊小时候顽皮的故事，读书时的笑料，我们的距离瞬间拉近了。
咖啡滑过我的喉咙，绸缎般滋润，苦的美妙。我想到了苦尽甘来，想到了幸福，脸突地涨红了。
“怎么，这儿热吗？”看着满脸通红的我陆凝关切地问，眼里是隐隐的笑意。
我不好意思地回答：“不是。”
“还是出去走走，好吗？”
“好的。”
夜风一吹，清爽极了。我们的手自然地牵在了一起。仿佛是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朋友，坦然得很。
我的话也不自觉地多了。我们还谈到了“一见钟情”这个词。然后我们同时笑了，非常开心地笑。在他身边，我觉得自己劲头十足，完全没有一点懒猫的倦怠。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我们的地下恋情。只要有陆凝的地方就充满了快乐，膨胀着我的心。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
在家人面前我一如从前，悄悄地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在陆凝面前，我是他手里的风筝，高高地在天空自由地展示骄傲地飞翔。
这种刻意隐藏的约会，迫使时间飞快地流逝。而我们却是恨不得一小时当二小时过，半天当一天使。陆凝的渊博让我崇拜，他的谈吐让我快乐。我整个人被他俘虏了。
有一天，陆凝笑着对我说：“为什么老穿白裙子？试试别的颜色好吗？”
我也笑着说：“显得我苍白呀，让你怜爱我呀！”
但是，渐渐地，我还是有了蓝裙子、花裙子。实际上，陆凝早就改变了我生活的色彩，只要有他，生活就是多彩的，又有什么颜色不可以接受呢？
陆凝仿佛知道我不是很喜欢蝎子，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工作。而我却真的是不愿意他谈工作。一谈工作，必然涉及到父亲姐姐们，必然要谈到我们家的一些事。不是我不爱他们，有时爱也是一种伤害。
随着我们的关系进一步深入，陆凝终于说：“我想，我想以另一种身份去你家，好吗？”
我紧张地直摆手。我要把陆凝的爱藏起来，不到最成熟的时候不想公开。
这种害怕家人知道的心理，多多少少是受了小时候争夺玩具的影响。我知道陆凝不是玩具，可我克服不了这种心理。
小时候，我常做一个梦。
梦里我喜欢的玩具总是被姐姐们抢走。不是大姐，就是二姐。我躺在地上拚命哭，直到哭晕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梦里梦外都成了一段真空。醒来又常常努力回想这个梦，很奇怪自己会做这样的梦。
后来，对玩具有了一种视之草芥的心理，就不再心痛，也不再做这样的梦了。
陆凝的闯入又让我想起这个梦。但因为快乐多于忧郁，这个梦倒也没有再次呈现。
但是我却做了另一个梦。
梦里，我和陆凝去北方旅游。我们到了一处偏远的温泉村。
村里到处是热气腾腾的泉眼。有人两两相对，抿着酒、吃着小菜、谈着笑料，他们中间就是咕咕冒泡的泉水。天寒地冻，却又暖意融融。羡慕死人了。
我摇着陆凝的胳膊说：“我们年年冬天来这度假，好吗？”
陆凝爽快地点着头。
我们又来到一处百平米的池塘。池边坐满了生意人，卖着各式小玩意。
我兴致勃勃地东摸摸西瞧瞧。
突然一只蝎子吓得我一哆嗦。
陆凝抱着我：“怎么哪？怎么哪？”
“蝎子，蝎子。”
“哦，你看，假的呀。里面是薄金属做支架，上面蒙层布，再涂上彩色颜料，就像真的了。别说，真像啊！”
我捶打着他：“还说还说，不看了。”
“好，不看了。就是真蝎子又如何？你忘了我是研究蝎子的了？我会保护你的。”
离开了小摊贩，我的背包突然开了，手机和钱包都不见了。
我摇晃着一位当地人，确定他知道被偷的去向，请他帮忙。
很快，他找回了我的东西，可是递给我的时候，东西却在成倍增长，装了满满三塑料袋。里面还有我和陆凝的许多照片。
忽然旁边一个疯子样的人嘻嘻笑着抢我的照片，说要看美女。可他抢去的全是陆凝的照片。
我急了，就去追疯子，手上还有沉重的三袋东西。
追着追着，我发现陆凝不见了。我丢了手中的袋子，寻找陆凝。
那个疯子反过来追我了。我跑啊跑，跑不动了。
疯子扑向我，恐怖的身子恐怖的脸无限地放大、变幻。天，最后他变成了什么呀，八条弯曲的又细又长的腿，身体上还有许多关节，丑陋的脸上有两把气势汹汹的大剪刀。
啊，蝎子。好大好大，铺天盖地向我压来。
我惊醒了，出了一身的汗。没有蝎子，也没有陆凝。我完好无损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拾起掉落在地板上的毯子，想着做的梦，仍然心有余悸。
二姐和大姐的房间朝南，紧挨着。我必须穿过客厅才能去她们的房间。
因为蝎子的缘故，我很少去她们的房间。她们的房间摆满了蝎子模型，不同姿态不同颜色。
小时候，姐姐们（特别是二姐）没少拿蝎子吓唬我。有时还是真蝎子，不过是死的。
因为陆凝，我努力克服对蝎子的恐惧心理，想念着蝎子对人类的贡献。可因为这个梦，我又很害怕起来，不光是蝎子，还有别的什么。
我突然很想去二姐的房间看看，听她说说蝎子。
二姐正在摆弄着什么，天，又是蝎子，真的，装在一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
我如在梦中一般哆嗦起来，指着蝎子说：
“二姐，干吗带家里来？在单位还没研究够呀？家里已经有那么多蝎子陪你了，还不够呀？”
“够吗？再多也不够呀，就像男朋友。哎，妹妹，最近我发现你变体挺大的，是不是恋爱了？和陆凝？”
“没有啊，没有啊，二姐别瞎说。”我本能地否认着。
“没有就好，那天晚上我还真的以为你爱上陆凝了，瞧你们的眼神。”她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很关心地说，“其实啊，你倒真应该多谈谈朋友，交往多了，就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了。”
“二姐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知道了哇。瞧，房间里这么多蝎子都是陪衬，只有这只是真的。姐姐我呀，总算抓住了一个人，非把他俘虏不可。像这蝎子。”
“是谁？我能知道吗？谁有幸做二姐的蝎子？”
“暂时保密，天机不可泄露。妹妹，瞧瞧，这蝎子，黑色将军啊。看它尾巴摇摆得多有力。还有尾巴上的毒针，刺到谁谁就得死，好痛快！我要是有蝎子这份狠劲啊，呵呵，不说了，会吓着你的。”
她已经吓着我了。我望着蝎子带节的细长的尾巴，又是一阵寒颤。
有一天，我和陆凝约好了在图书馆见面，他说他要查找一些资料，顺便见见我。可是陆凝没来。我去他家等他，他也没回家。
第二天，陆凝打电话告诉我，单位聚会，他喝醉了。
我知道那天晚上父亲研究所有晚会，庆祝蝎子研究的新突破。我理解并原谅了他。可晚上在家里的时候，大姐悄悄地神秘地告诉我，二姐昨晚也没回来，现在还没回来。
我的心突地往下沉，一种不好的预感向我袭来。
我的爱。
陡然间，我们约会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好不容易见了面，陆凝也变得魂不守舍，问东问西的。
陆凝问的最多的是我们姐妹的性情，特别是二姐，这让我有了更多的猜疑。
有时打电话给陆凝，他又说很忙，有空会来找我的。
我感觉到了幸福剥离的刺痛，可我依然等待着，相信我们的爱。他说他爱我的，有一天会娶我的。我们已经走在相爱的路上。就像童话里说的，王子和公主将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因为蝎子的缘故，我很少去她们的房间。她们的房间摆满了蝎子模型，不同姿态不同颜色。
小时候，姐姐们（特别是二姐）没少拿蝎子吓唬我。有时还是真蝎子，不过是死的。
因为陆凝，我努力克服对蝎子的恐惧心理，想念着蝎子对人类的贡献。可因为这个梦，我又很害怕起来，不光是蝎子，还有别的什么。
我突然很想去二姐的房间看看，听她说说蝎子。
二姐正在摆弄着什么，天，又是蝎子，真的，装在一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
我如在梦中一般哆嗦起来，指着蝎子说：
“二姐，干吗带家里来？在单位还没研究够呀？家里已经有那么多蝎子陪你了，还不够呀？”
“够吗？再多也不够呀，就像男朋友。哎，妹妹，最近我发现你变体挺大的，是不是恋爱了？和陆凝？”
“没有啊，没有啊，二姐别瞎说。”我本能地否认着。
“没有就好，那天晚上我还真的以为你爱上陆凝了，瞧你们的眼神。”她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很关心地说，“其实啊，你倒真应该多谈谈朋友，交往多了，就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了。”
“二姐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知道了哇。瞧，房间里这么多蝎子都是陪衬，只有这只是真的。姐姐我呀，总算抓住了一个人，非把他俘虏不可。像这蝎子。”
“是谁？我能知道吗？谁有幸做二姐的蝎子？”
“暂时保密，天机不可泄露。妹妹，瞧瞧，这蝎子，黑色将军啊。看它尾巴摇摆得多有力。还有尾巴上的毒针，刺到谁谁就得死，好痛快！我要是有蝎子这份狠劲啊，呵呵，不说了，会吓着你的。”
她已经吓着我了。我望着蝎子带节的细长的尾巴，又是一阵寒颤。
有一天，我和陆凝约好了在图书馆见面，他说他要查找一些资料，顺便见见我。可是陆凝没来。我去他家等他，他也没回家。
第二天，陆凝打电话告诉我，单位聚会，他喝醉了。
我知道那天晚上父亲研究所有晚会，庆祝蝎子研究的新突破。我理解并原谅了他。可晚上在家里的时候，大姐悄悄地神秘地告诉我，二姐昨晚也没回来，现在还没回来。
我的心突地往下沉，一种不好的预感向我袭来。
我的爱。
陡然间，我们约会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好不容易见了面，陆凝也变得魂不守舍，问东问西的。
陆凝问的最多的是我们姐妹的性情，特别是二姐，这让我有了更多的猜疑。
有时打电话给陆凝，他又说很忙，有空会来找我的。
我感觉到了幸福剥离的刺痛，可我依然等待着，相信我们的爱。他说他爱我的，有一天会娶我的。我们已经走在相爱的路上。就像童话里说的，王子和公主将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意外地怀孕了。这曾是我们企盼的。有一个孩子，有一个自己的家。
陆凝突然惊慌起来，问我能不能先拿掉孩子，以后再说。我拒绝了他。
陆凝看我坚决的态度，不再劝说，只是沉默着。
我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有一点他肯定想到了，有了孩子就必须公开我们的关系，和我结婚。原来是我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现在是他不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困惑不能语，只好说：
“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们到此为止吧！孩子我是想要的，我会把他生下来，和你没关系了。”
“不，我不是这意思。我说过要娶你的就一定会娶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处理一点棘手的事情。”
“好，不要让我等太久，无论什么结果。”
我不再给陆凝打电话，他也不再打来。我静静地等待一个结果，还有我的爱。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饭桌上，我吐了，吐得一塌糊涂。
母亲前后左右为我张罗打扫。
我看见了父亲紧锁的眉，大姐安静的脸，二姐冷淡的眼。
“妹妹，你知道蝎子是怎样对待来自不同窝的蝎子吗？”二姐突然开口，对着愕然的我说，“群而攻之，咬死它，然后吃掉它。”
我跑回房间，哭了。
陆凝，他在哪？他真的要弃我不顾吗？
家人都熟睡了，我静静地出了门。
夜是凉的，心也是凉的。不再觉得闪烁的夜是美丽的，因为看不清。街上行人稀少，偶尔的路人侧目。
不觉地来到了陆凝家门口。抬头，熟悉的灯光透撒下来，融在夜色里，消失了。窗棂上身影晃动，像是他。还有一个人，是谁呢？人影左右摇摆，好象有了重叠。心很痛。
上去吗？如果不见，不是更难堪？何况有人，不适合谈我们的事。
再等等吧。感觉一生的时光都在等待中度过，快乐是那样短暂。
有脚步声传来，有人下楼梯了。闪在阴暗处。
出来的是大姐，怎么可能？大姐？后边跟着陆凝。两人在楼梯口依依不舍。
“没事，放心吧，我会尽力帮你的。”
大姐亲吻着陆凝的脸颊，陆凝没有拒绝。
“谢谢，有你帮我就放心了。我会做好状态记录的。”
陆凝拥抱着大姐，依恋着。仿佛有了某种默契。
我觉得好冷。我看见陆凝的身子也在抖，哆哆嗦嗦的。可我比他哆嗦得更厉害，牙齿都要咬断了。有一种恨在心里滋长。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星期没出门。
母亲吓坏了，一个劲地问我怎么哪。
我不作声。我无法对任何人作解释。这是我的命？也许我的骨头里天生只写着悲剧？可我不甘心啊。
看书，听音乐，睡觉。我又成了一只懒猫，可不再是以前的懒猫了。
一星期后的某一天早晨，我醒了，决定最后一次去找陆凝，询问最后的结果。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不怪他。
我突然想起了母亲，理解了母亲为什么心甘情愿非要嫁给父亲。
不是最爱自己的，但也是自己最爱的，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爱。美好的爱情都写在书里，写在纸上。金庸的侠侣生涯，琼瑶的恋爱痴情，三毛的真爱。现实中，没有几人找到完美的爱情。我又怎能强求？
陆凝不在家，我犹豫了，不知还要不要找下去。
手机响了，是陆凝。
我的心瞬间又热了，急忙按下了接听键。
“喂！”
“是我！”
“知道，你在哪？”
“在研究所。一会儿我去找你。有事。”
“不，我去找你，马上过去。”
我不等陆凝同意就挂断了手机。我要过去，无论刀山火海，我都要闯一闯。最多就像母亲说的，我注定得不到所爱的人。但这过程，却是不得不经历的。
陆凝等在门口，他消瘦了许多，这是我没想到的。
他握着我的手，从内到处的寒冷，彻骨的寒冷，没有了从前的温度。
“你怎么哪？这么凉？病了吗？”
我忘记了此行迫切的答案，抓住他的手，贴着面颊。
“进去再说。”
陆凝带我进了研究所。虽然父亲长年在这工作，对这儿的一切我都是不熟悉的。
我们左拐右拐，没进研究室，却走进了实验楼旁边的宿舍区，来到了一间宿舍门前。陆凝敲了几下门。门开了，开门的竟然是大姐。
我目瞪口呆地进去。大姐望我一眼，也不说话，只小声地对陆凝耳语了几句。好象说什么不要激动的话，然后又塞给他什么东西。陆凝点点头，牵着我出来了。
“陆凝，搞什么鬼，我不是来和你捉迷藏的。”
“我知道，我们现在走。”
“去哪儿？”
“南极。”
“开什么玩笑？南极？”
“是的。南极。我们在那儿成个家，生下我们的孩子。听我的，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你一生的研究不要了？”
“要的，我的身体就是实验品。”
我吓得一下倒退了好几步，脸刷地白了：“开什么玩笑？”
“是的，我不是开玩笑，我现在必须尽量控制我的体温，像蝎子一样成休眠状态。”
“蝎子休眠？那不要低于10℃，你怎么受得了？为什么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走吧，我以后对你说。”
我拉住陆凝的手，他更紧地拽我，仿佛有什么恶魔驱赶着他。我踌躇了。
陆凝的手掌一松，那张纸条落在了我手里。我停下脚步，展开一看：
“深深地拥抱你，深深地吻你。别了，我的爱！”
是大姐的笔迹。
我盯着纸条，好几秒没动。
陆凝仿佛知道纸条的内容。他看着我，眼光越来越迷离。接着他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冲我摇摇头，不再牵我的手，继续前进。头也不回。
我流泪了，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这份纠缠的爱让我难舍难分，又让我痛彻心肺。但我依然希望他回头留恋地看我一眼。只要他回头，我就跟他走，再也不犹豫了。
我撕着手中的纸条，一片，两片，四片，八片――。纸条在我的手里碎成了屑。我的手一抖，碎纸飞了，飘远了。
我的爱，还在往前走，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的心在绞痛。他真的要走了。独自前行。这回我们是真的要分开了。我后悔自己的踌躇，我恨自己的犹豫。
在我绝望的时候，陆凝回头了。我喜极而泣，不顾一切地奔向前，朝着我的爱。不管他曾经有过多少犹豫，有过多少彷徨，我都不在乎，就像这纸片，碎了，散了，无痕迹了。我只看到他。
陆凝朝我张开手臂了。我毫不犹豫地朝他奔去。我们紧紧地拥抱着。我又握住了他的手，听见了他热烈的心跳，深情的表白：
“我爱的是你，你知道吗？我只爱你，从来没有变。”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爱你!”
“保护我们的孩子！”
“我们一起保护他。”
我们抱着。我要把他嵌进我的生命里。
陆凝的手慢慢地松了，一点点离开我的身体。我们一同摔在了地上。他的眼睛闭上了。
不，不，这是怎么回事。我看见了什么，一只又一只蝎子从陆凝的五官爬出来，带节的尾巴绕来绕去，尾巴上的毒针刺入陆凝的身体。
“啊――”我尖叫起来，晕了过去。
一个世界塌陷了。
我一直不相信灵魂和肉体的剥离。在我晕过去的刹那间，我看见了陆凝的灵魂向上飘升。我的灵魂也离开了我的肉体。
我在追陆凝。边追边喊。我们在空中又一次拥抱。我责怪着自己，不该坚持要孩子。他吻住我说不怪我，我想要的也是他想要的。
我朝下看，我看见我和陆凝（肉体）周围围满了人。人人脸上都是惊恐之色。
父亲呢？还在他的书房里，蜷在椅子上，我分明听见了他沉重的叹息。
大姐呢？还在安静地研究她的蝎子，研究如何控制蝎子生长的温度。我错怪她了吗？
二姐呢？二姐在笑，像小时候毁掉她得不到的玩具时一样的笑声。可最后她哭了。她在说什么？她警告过谁？她要谁？谁宁愿死也不要她？是陆凝吗？我可以给她的，我愿意的，就像小时候。
陆凝突然轻了，从我的手里飘出去。无论我怎么用劲怎么抓也留不住他。他看着我，不能语。我也突然失声了。我们就这样俩俩相望，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我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几天。房间的墙壁一片空白。好象从来没有描绘过什么。
母亲坐在我的身边。我环顾左右，我想我一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恶梦，不然我不会这么累。
我想起了陆凝。想起了他的一分笑。想他第一次握我手的温暖，想他第一次拥抱我、亲吻我的感觉。还有，他打电话叫我，要带我去南极。我们的家要安在白雪皑皑的南极。真好，像童话一样。
我问母亲：“陆凝呢？刚才我好象见过他!”
“他走了，去南极了！”
“不，他说带我一起走的，他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孩子，你需要休息！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我要见陆凝。”
母亲不让我起床。她哭了。喃喃地说：错了，一切都错了。
家里怎么这么安静？蓦地，一切都像放电影般在我的大脑里回放。最后我紧紧地拥抱着陆凝，坚定地说我不要孩子了也不逼他了，只要他活着。他说不怪我，那是我们必须的结果。可他还是走了。我没等到我们的未来。我放声大哭。
我终于见到了陆凝。在陵园。他在里面，我在外面。
墓碑上刻着一行小字：这里埋藏着一位为科学献身的人。我明白，他是为我而死的。
墓碑上方是陆凝的照片。我抚摸着他的脸，他的眉毛，他的唇。他用他永远的一分笑望着我，好英俊，好酷。
我笑了。
我的爱，永远的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分离我们了。
半个月后，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
蝎子生长发育最适宜的温度为25～39℃之间。气温在35～39℃时，蝎子最为活跃，生长发育加快，产仔、交配也大都在此温度范围内进行。蝎子属于肉食性动物，新鲜的肉类，如猪肉、牛肉、鱼肉、蛙肉等蝎子也爱吃，但不吃熟食。种种迹象表明，人体似乎成了蝎子最适合的生存场所。但谁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冬眠的蝎子注入人体拿人体当实验品呢？除非――
一个月后，我决然地离开家，奔向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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