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消冰煮茗香(品百味) |
小时候,星空下纳凉是一段不能忘怀的时光。还有一段时间,也是不能忘怀的。那就是夏日的午后。
夏日的午后,大人们吃了午饭,午休了。我们是不睡的,精力充沛着。只要不在太阳底下暴晒,疯颠,大人们是不管我们的。我们是自由的小野马,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我们的那幢房子建在一座山坡上。房子西头有一排高大的泡桐树。一共五棵。每一棵都有十几米高,我们要仰着头才能看到树顶。树顶和天连在一起。这些树一字型地排列着。最北边的那棵树矮一些,长在了坡底。泡桐树爱分杈,手臂样伸开的斜长。每个分杈又继续分。于是,有了密密实实的叶子,一片片,手掌样张开着。绿叶边缘处才有太阳投下的斑驳身影。树荫下,就成了我们最愿呆的地方。
那时候,每家都有四五个孩子,赶趟样生长着。几乎每个年龄段都能找到相应玩耍的伙伴。当时,和我玩得最好的是唐妈家的小妹(莲是后来从二矿区搬来的)。我们是同年前后月生的。她姊妹五个,我也姊妹五个。她是老三,我也是老三。不同的是,她家唯一的男孩是哥哥,常常不跟她们玩。我家唯一的男孩是小弟,要带着玩。那时,一幢孩子的名字都简单。大毛,二毛,毛下去。大妹,小妹,妹下去。大宝,小宝,宝下去。一听,就知道是不是一家人的孩子。现在想来,真是有趣得很。
很快,比我们大的孩子选了树下浓荫处,摆起了麻将桌。桌上铺了一层旧毯子。麻将是自制的,邻居大伯用竹子刻的。不是很平整,有的竖在桌上还会倾斜。这并不影响他们玩的兴趣。摸牌的有四个,看的却不只四个,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我也是那时候知道麻将组合的,不过,一直不精通。哥哥姐姐们有时要喝水,或上厕所什么的,就随便招呼一个,“来,替一下!”那时候,只是玩,用几张扑克或小铁圈什么的表示输赢。
泡桐树的叶子很宽大,呈扑克梅花状。稍小的我们爬上树,摘完好碧绿的叶子做帽子。做法很简单。就是将两边突出的叶缘和前端的叶缘弯好重叠,用一根细长的木棍像针样别在一起,就成了。几乎人人都会做。戴着这样的叶帽避暑,别有一番情趣。如果天太热,还往叶帽上洒水。帽子沾湿了,水并没有吸进多少。水珠沿着光滑的叶面滴下来,滴在脸上,脖子上。很舒服。
纸标是不能玩的。拍在地上的声音太大,吵醒了大人是要挨骂的。所有的玩法都是无声胜有声。只有知了在不顾一切地狂叫,但已不入大人的耳,也不入我们的耳。
落在树干低处的知了,不小心就成了我们的猎物。有的是爬上树捉住的。捉不到的就用网粘。无论多高,只要看到了,我们都会想方设法网下来。网是蜘蛛丝网,有粘性。蜘蛛丝的积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用一根长长的竹杆,杆顶那头去了竹节,有了一段空心筒。一根长约六七十公分的竹条两头弯插到空心筒里,形成一个水滴形的圆框。收集蜘蛛丝了。墙角的,屋角的,树枝间的,蜘蛛的丝织到哪儿,竹条框就伸到哪儿。在蜘蛛网上转几圈,蜘蛛丝就缠到竹框上了。隔了天的,沾了灰的网丝肯定是不粘的,一般不要。看见完整的新网,蜘蛛还爬在网中间,是非常高兴的事。上前转几下,丝缠到了竹框上。缩回竹杆,拇指和食指夹往网面试一试粘不粘。有时,自家屋檐下的新网没来得及收集,别地方的孩子突然拿着竹杆来了,只好眼睁睁地看他取了,心疼得不行。
有了蜘蛛丝集成的网,才能去网知了。那时,几乎每户人家的门后都有一根长竹杆,杆上的顶端有孩子收集的蜘蛛丝。静悄悄的午后,拿着竹竿,网知了,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网下来的知了,因为怕它飞了,常常先掐去它的翅膀。男孩子呢,会找些枯枝来,烤知了。烤熟了的知了,塞在他们嘴里,有了声响。他们边吃边说:“知了是害虫,坚决消灭掉!”我们女孩子是不敢吃的。网的知了和竹枝扑下来的蜻蜓一样放在纹帐里,养着。
小一点的孩子跑到最北边那棵树下,围着树根过家家。用树枝刨一个土坑,当灶。用大的瓦片当锅,小的瓦片当碗。用枯草细枝当柴火。用碎土当饭,用树叶当菜。叽叽吭吭地忙起来了。一会儿,饭菜熟了。一人盛一碗,呼呼地吃着。一个人说:“好烫!”另一个人说:“来,吹吹!”俨然生活着的一家人。
还有的,用瓦片划房子。划完房子,跳房子。还有的,在两个凳子上拉皮筋,一点点地升着跳皮筋。文静点的,就搬个小凳坐一边看书。或者用手拍折老鼠折青蛙。可做的事情太多了。
玩累了,我们就爬到树上休息。倚靠着泡桐树的枝干睡觉。我家屋后就有一棵粗壮的泡桐树。围着主干分了三根树杈,又不是很高,我常爬上去,坐在树杈上玩。其中一根树杈上行二三十公开后又分了两道杈,靠着休息非常稳妥。是我最喜欢的位置。坐在树上,低下头,还能从后窗看到父母的卧室。
那是一间朝南的卧室,非常阴凉。卧室里靠墙摆着一张大床。床架是粗壮的杂木,漆成紫红色,非常结实。床的对面,后窗下,摆着五斗橱。橱的左面是单门,可以放诸如棉絮大件的物品。橱的右边从上到下有五个抽屉。我们姐妹一人一个,放衣物。弟弟没有。最下面的一层放母亲的零碎物品,针线什么的。五斗橱上面放着白底蓝花的大瓷钵,两个。一个瓷钵里放着母亲晒干的蔬菜种子,一包包的。另一个瓷钵里放着冰糖。我们常常趁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偷一点解馋。
午休时间短,父母通常开着门,开着窗,躺在过道凉床上休息一会儿,很少进卧室。偶尔母亲会进来拿东西。在五斗橱里翻腾。此时,我是不说话的。因此他们从来没发现我。我是悄悄地爬上去,再悄悄地爬下来。
上班的钟声敲响了,父母们一个个带着草帽出门工作了。临走,母亲常会叮嘱:别玩疯了,下午早点洗澡洗衣服。一转眼,我们从自由的野马变成了脱僵的野马,玩到别处去了。午后的时光就一直延伸,延伸到傍晚。
2006-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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