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讲完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荷花绽放的声音，梨花飘落的声音，清晰可辨。最终，还是女子开了口：“你忘了他，是吗？”

“我不知道，我不能确信那是我。”

“我能保证那就是你。”

“那是另一个我了，前世还是后世，反正不是今生。”

“也许吧！你不感动？”

“我感动。我想问你，她真的吸那个了？为了见到他？”

“是的，不能自制。”

“太可怕了，爱情可以毁了一个人。”

“是的，她愿意！”

“不喜欢，爱他更应该好好地活着。”

“可他们不在一起，太痛苦了！灵魂可以解救肉体的苦。”

“真的能在一起？”

“是的。灵魂在一起了。永远。”

“那我还是雾吗？”

“是的。”

“那你有几个你？”

“我？说不好。最少两个。一个在园子外读着有字书，一个在园子内读着无字书。”

“你叫什么？”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相遇了。你再一次走进了我的梦。看到你，我知道，生命在轮回。我们在轮回中失去，也在轮回中新生。雾，我也会走进你的梦的。我们在彼此的梦里永恒。”

她想起冰宫的热热的不同一般的感觉，那时的她，在谁的梦里畅游呢？不同的人做着不同的梦，不同的人梦见的她一定也是不同的了。她会在某个夜里梦见面前这个女子，解开雾样的迷惑吗？她不知道。她突然非常想念黑夜，想念黑夜空灵般的寂静，还有思绪的流淌。

她告别了女子。带着她的将信将疑。她实在想象不出，她在女子的梦里已经死了。她掐了掐自己。好痛！我为什么不记得她呢？就像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一样？难道真有另一个我存在吗？要是能碰到一个真正的熟人就好了。她这样希望着。

拐过池塘。她踏上了上山的路。那些冰的迷宫，那些盛开的紫荆花，遍地的熏衣草，远了，成了记忆的一部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包、她的鞋子又回来了。现在，她一点也不惊异，也不奇怪。万事皆可能，何况在这样一个偌大的无字园里。

在崎岖山路的拐角，她终于遇到了一个熟人。她的同事慧。慧抱着出生不久的儿子看着日出。她兴奋地紧跑几步，来到慧的面前：“慧，太好了，你在这儿。”

慧惊异地看着她，抱紧了孩子。

“孩子好可爱。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慧手一伸：“谁也不像！你瞧。”

她细瞧孩子。确实不像慧，也不像慧的丈夫。孩子的脸很白，石膏一样的白。孩子的五官呢，仿佛经历了几个轮回，成人般的沧桑。难道。。。。。。她不敢想。她看过一些书，某某神仙下凡人间，成为凡人的儿子后，怎么样怎么样。她对慧笑笑，准备告辞。

慧的眼神有点异样，更多的是不舍：“雾，你去哪儿？”

她一下愣住了：“你叫我什么，你叫我雾？你怎么叫我雾？你不是我的同事慧吗？”

“我是慧，但你也是雾，你不记得了？你有一个很爱很爱的男朋友。他走了，你也走了，你去找他了。”

“你是说，我真的死了？”

慧点点头：“你瞧，你的鞋子还是我帮你找回来的，是我替你穿上的。”

她低头看着鞋子，确实和刚进园子的时候不一样了。她原先穿的是春秋的皮凉鞋，现在虽然式样差不多，皮质完全不同了。她弯下腰摸了摸鞋子，是柔软的枯藤的质地。她又一次茫然了：“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走了。”她急急地离开慧，拐上了山路。她有点害怕了。

山路忽然陡了。一级级地往上冲。那些阶梯是用粗壮的枯木铺成的。枯木经历岁月的风吹雨打，挨着地面的部分已经渗进泥土里了。走在这样的阶梯上，很踏实。

她站在半山腰的枯木上，看着山下，也看着慧和她的孩子。她忽然想起，慧的丈夫是她以前的邻居，一个她叫大哥的人。大哥很老实，也很孝顺母亲。可是娶了精明的慧后，就常常为了慧和母亲吵架。成了真正的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人。结婚不久，他们分了家。大哥的母亲带着几个妹妹搬到了别的地方，他们过起了二人世界。很快，慧有了女儿。女儿长得健壮美丽。慧现在又有了儿子。

不对呀，慧明明是现在的同事，怎么成了小时候邻居大哥的媳妇？她的头开始疼了。难不成，慧也是两个。那个是慧的过去，这个是慧的现在。那慧叫的雾是过去还是现在？她糊涂了。她又想起那个读着无字书的女子。女子都不知道现在的她是谁，她又怎么知道呀？这个答案到哪儿去追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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