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消冰煮茗香(品百味) |
小时候,家里的外墙上常年挂着晾干的芦苇叶,如果母亲有空,即使不是端午节,母亲也会包些粽子给我们解馋。
母亲说:“还是芦苇叶包的粽子香啊!”
我分辨不出母亲这句话的对错,当时我吃的都是长长的芦苇叶包的粽子(现在我吃的都不是芦苇叶包的粽子)。我很奇怪父亲是从哪里采来芦苇叶的。我们住在矿山,睁眼就是山,一层层叠上去,还有数不清的黑墨色岩石。哪里有湖?
端午节前某一天,父亲一个人起个早,拿着袋子去深山了。几小时后父亲回来了。袋子里腾出细长细长的芦苇叶,一片片青翠极了。闻闻,泌人的清香。这让我想起孙犁笔下一望无际的白洋淀。我不敢问父亲,只能想象着父亲能去的那个神秘的地方。一定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后来,父亲终于带二姐去采芦苇叶了。二姐很能干,父亲只带她去过一次,她就认识路了。第二年,父亲病了,二姐带着我去采芦苇叶。我没想到远远望去一片葱绿的山坳竟然藏着一块百平米的池塘,池塘周围全是一人多高的茁壮的芦苇,已经快覆盖整个塘心了。
父亲怕我们不小心掉进池塘,给二姐准备了一根长竹竿,前面绑了个拉勾,一伸,远处的芦苇就勾过来了。二姐采,我装。很快,我们就采满了包包。回去的路上我们又发现了很多金银花,白的,黄的,开满了枝头,开满了山坡,吸一口,空气都是香的。我们又开始折金银花枝,直到手里拿不下为止。
母亲将采来的芦苇叶放在大锅里加水煮开。母亲说,煮过的叶子就不割手了,也不容易撕裂了。半小时不到,屋里就满是芦苇叶的香气了。远远地,有人问,谁家煮棕子了?好香!我们就捂着嘴笑,其实,我们也在闻着叶香流口水呢!
煮好的芦苇叶浸在大木盆里,木盆里放一块背面的搓衣板,我们就在上面用软刷一片片刷芦苇叶。正面刷了刷反面。刷干净了,放进另一个大木盆里浸着。这样,母亲有空了,就可以用这些芦苇叶包粽子了。
端午节的母亲特别忙,很多人家配好了料都请她去包粽子。自家的粽子常常要等到头天晚上才有空包。母亲擅长包牛角粽,长长的芦苇叶非常适合。取两片一宽一窄的芦苇叶,头尾搭配,边缘交叠,放清水里浸一下,交叠处就贴紧了。手拿两头,右手捏着芦苇叶朝正面转一圈,一个尖角就形成了。放入一只筷子,舀满准备好的糯米,筷子一点点拿起,一点点往下捣结实。浅了,再补满糯米。抽出筷子,压住两边叶子,伸出的叶子压平,再找片小芦苇叶搭在上面,捏成三角形包裹好,用绳子扎紧(这叫搭鼻子)。扎好的粽子,去掉筷子,剪去多余的叶角和绳子。好了,光滑、漂亮的牛角粽就包好了。等到粽子全部包完了,就五只一串五只一串地扎在一起。这样方便数数,也好送人。
母亲的粽子料极其简单,就是糯米、精油、食盐、味精。(现在的粽子花样多,放碱、放枣、放肉――,可我觉得都没有母亲的米粽好吃。)母亲包粽子的时候,我们也跟着包。母亲包大牛角粽,我们包小牛角粽。母亲包的粽子结实,我们包的粽子不小心就煮散了。所以,有时候我们只给母亲打下手,或在旁边包着玩。
母亲包的粽子因为没有放碱,很难煮,通常要煮半天才能煮透。一旦煮透就不用担心它会回生了。用只大竹篮装着,挂在厅堂通风处,一个星期都不会坏。热的香气,冷的韧劲,冷热都好吃。我更喜欢吃冷的。放学回来,取下篮子,剪一个,剥开芦苇叶,雪白的粽子露出来了,咬一口,还有芦苇叶的清香,真的很好吃。爱吃糖的,用筷子插着粽子,在糖碗里沾着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