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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氏庄园》中的姜振帼

博友枝儿，生花妙笔，写姜振帼，只看了一眼，便如被柳絮拂到，心尖尖都痒着了。赶紧去书店买来，一夜的功夫，全部看完了。

    这两日看于丹说昆曲，讲汤显祖写文的深情之美，美在至情至性。其实《牟氏庄园》之所以吸引人，便是至情至性，姜振帼能一下子吸引所有人，也是因为骨子深处的至情至性。

    先说姜振帼修成正果的唯一爱恋。

    是与老公牟金的婚姻。姜振帼和牟金有过幸福快乐的生活，一双儿女是结晶，婆婆鲁太太的忌妒是明证。牟金的生命跌入黑暗时，姜振帼第一感觉，便是，那些夜晚的欢唱，都将是昨日黄花，自己青春曼妙的身体，从此要被闲置了。如果一块土地，从来没有经受过春雨的浸润；如果一棵小树，从来没有经受过微风的拂挠；那么，它会随遇而安，它会安之若素，它会食如甘饴。事实上，姜不是。牟金离世，姜才27，正是花开荼蘼，浓香阵阵之时。

     所以便有了姜振帼诸多叔公们的垂涎。先是二叔公。二叔公野心勃勃，他盯着姜振帼不是一天的事了，牟金一死，孤儿寡母，他要的不只是姜的人，还有牟家掌门人的位置。二叔是个粗人，他不会曲里拐弯地表达，他只会咬牙切齿地发狠，不止是要她洗脚，还要和她睡觉！

     相比二叔公，四叔公则文雅得多。家族中唯一饱读诗书的便是四叔公。文人的表达，总要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遮羞。姜振帼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轻易地利用了四叔公，成功地坐到了掌门人的位置。这一出，颇似《红楼梦》中凤辣子毒设相思局。姜振帼一身缟素，我见犹怜，抱着一坛美酒就来到了四叔公面前。酒交给了四婶。姜给四叔公抛下的饵，便在书房里完成了。那是怎样一句撩人心魄的承诺呀：“一个月后，小女子的夜晚便都是一个人了，四叔叔想什么时候来，都行的。

    哗啦。情欲的大门，对着四叔公大敞四开。乐得那个男人北在哪儿都找不到了。等老男人明白，被姜耍了的时候，为时已晚，人家已经在掌门人的位置上，坐得稳而又稳了。梁子算结下了。姜振帼在四叔公闯入她房间时，开始风情万种百般引诱，待下人将四婶接来之时，突然来了个翻脸不认人，可怜四叔公偷吃不成惹得满身腥。

    姜振帼如花的年纪，守了寡，要说，心如止水，一定是假话。她是一块经牟金开发过的熟土，时时等待一场合时的雨水滋润，家族中最弱势的牟银夫妇，也成她羡慕的对象。牟银软弱无能，父亲早故，母亲不管事。自己在争取家产之时，变得痴疯。即便是这样的小两口，依旧得她羡慕。她的想法，便是，牟银再无能，毕竟在漫漫长夜，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小娇妻。姜内心的狂澜可见一斑。暗夜里的思欲，似潮水，欲引退却更凶猛，她唯有求助于老爷爷。祠堂里的画像。怕自己不能全数斩断情思，直接将老爷爷的画像搬进了卧室。

    姜振帼有过一场真正的两情相悦。替儿子找私熟先生。那个不卑不亢的男人，让她原本以为死水一潭的心，开始泛起浪花千朵，她跪在老爷爷的画像前：“可是爷爷，我的心，还没死。”

   呵呵，如果发生在这个时代，如果她的肩上没有振兴门庭的重任，估计早领着牟先生私奔了。

   十年。那个男人时时伴在左右，虽然几次三番有过辞行，她却用尽种种设法挽留。虽然不能牵手，私下里却以为，只要在她身边，只要还能看上一眼，这个男人便是她的。

    很高兴。铁娘子姜振帼终究是个正常的女人。人吃五谷杂粮，怎会没有七情六欲。牟先生是一个如她一般，克制力相当强的一个人，才会相安无事。牟宝，刚不然了。

    牟宝，是姜振国生命里，继老公之后，唯一接触过她身体的男人。牟宝，算她的小叔子了。迷上京剧，迷上戏子。偷得一戏子，想成亲。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当然不为家族所容。另配得一门亲事，牟宝大闹婚礼，誓死不进洞房。牟宝被姜振帼带了过来，姜振帼乐了，劝说牟宝，那个戏子，有什么好？要胸部没胸部，要腰身没腰身。世上的爱情，哪里全是胸部和腰身决定的呀。

    姜振帼自己像百合一般丰姿绰约，自然不能明白芨芨草的生机与灵动。牟宝倒是得她启发，朝长婶一看，惊为天人。遂一把向姜振帼抱来。姜如果只是一个及笄少女，还会有缓缓待燃的过程，偏偏她是个熟到透顶的小少妇，牟宝只一触碰，内里的火花全数噼叭点燃，姜振帼体内的情欲如小兽般，汹涌而出，势不可挡。牟宝原擅剧文，男女之事自是胜人一筹，烛光下的长嫂，与白天的铁面无私判若两人，更是步步紧逼上下其手。

     只差那么一层了，水流湍急中，姜振帼兀自挣扎，迈过了这道坎，她的世界必然是两重天了，情急之时，她搬出了老爷爷，墙上的老爷爷盯着她，有声音自天谷响起：“心须死去，唯有死去。死去。”姜振帼拔出发上玉籫，狠命朝自己大腿上扎去。

     从来女人发上的玉籫都不只是饰品，它更是凶器。巴金的作品里，多部都有地主婆用玉籫随手刺向身边的丫环。姜振帼也没少扎向身边的翠翠。

     姜振帼如果扎向牟宝，那意义便不一样了。那说明她厌恶，她憎恨男女之事。姜振帼扎向的是自己，那就可以读懂她内心深处的挣扎以及她十足的自制了。对不起牟宝了，恕嫂子不能，不是你不够好，是我不能够。

     至此一扎，姜振帼一生的情欲之门，几乎是牢牢紧闭了。即便，不能如老爷爷所愿的，死了心，却也不容易复燃了。

纵观姜一生的情事，除了牟金——老公的天经地义、私塾先生的两情相悦可圈可点之外，还有一段，觉得比较唯美。

     便是那个可爱的父母官，罗县长。县长见姜第一面，感叹她的美貌之时，便有强烈的愿望，这个人，实在应该是县长太太的。家中犯了事，姜振帼拾掇干净见县长大人，县长大人对送上门的肉，乐坏了。挑逗她：“请你回答本县，自古到今，男女爱情为何物？”

   姜振帼就空中飘舞的雪花答：“大人你看外面的雪，爱情就是这纯洁的雪花。雪花只适宜在天空飞舞，一旦着陆，不是融化，就是一身尘污。”

   如此机巧逸致的比喻，县长大人纵有满腹污水，也不敢倾吐半分。

   这是姜振帼情事里的至亮点。这是作家衣向东人性深处的至亮点。至情至性。不可思议。偏偏发生了。设若遇上了现在的大人，迷奸强行、巧夺豪取的，哪里是你一两句雪花，就能打发的？这个罗县长，到底是爱了。是用心爱了。才会听任自己喜欢的女人飘飘而去，而不是跌入他的怀中，一身尘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