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台湾人泪流满面?
高 远
春节前夕,和朋友聚会,大家在一起,谈论年关的过法儿。一位老先生说,以前过年,那都得唱戏,几个新知旧雨聚在一块儿,什么生、旦、净、丑,串和着来。行当不全、场面不全不要紧,重在参与。你唱一段儿,我来几句,解闷逗乐子,图个高兴,以解乡愁。
有人问,老先生,那时候你们唱什么戏?老先生答,大戏唱不了,《龙凤呈祥》、《四郎探母》不成,就唱折子戏,那叫个情真意满啊。再早来的潘玉良、王守义他们,也都凑在一起来几段。你唱完我唱,就是想家啊。老先生话音儿刚落,另一位满口港台腔的老先生接过话茬。他讲到,我在台湾的时候,不过年节,也要听戏,尤其《四郎探母》。那时候,我们这一代人的父辈,不少人都是从大陆去的台湾,就喜欢这出《四郎探母》,爱看又怕看。台上杨四郎战败金沙滩,改名换姓,娶了辽国的公主,离乡背井十五载。这时辽邦萧天佐摆下了天门阵,那边厢杨六郎挂帅,佘太君押运粮草来到雁门关。杨四郎想去看母亲,关口难过,公主看出了他的心事,问出他是杨门后代,两口子合计盗来萧太后的令箭,公主帮助杨四郎出关,连夜探望家人。台上最动人的是“见娘”一折,四郎见到白发苍苍的老娘,唱到:
“老娘亲请上受儿拜,
千拜万拜也是折不过儿的罪来。
孩儿被困在番邦外,
隐姓埋名躲祸灾。
多蒙太后的恩似海,
铁镜公主配和谐。
儿在番邦一十五载,
常把我的老娘挂在儿的心怀。
胡地衣冠懒穿戴,
每年间花开儿的心不开。
闻听得老娘征北塞,
乔装改扮过营来。
见母一面愁眉解,
愿老娘福寿康宁永和谐无灾。”
每到这个时候,剧场里的老人,边听边哭,泪流满面,他们的心情和台上一样啊。这边厢是无法弥合的政治鸿沟,那一边是血脉连接的骨肉亲情,母子身逢乱世,天各一方。后来过了些年,大陆京剧团也来台湾演出,又演《四郎探母》。这时候,老人家们很多都去世了,在世的也都八九十岁。台湾的四郎们终于盼到能见娘的时候,可有几个人的娘还在!这就是戏如人生啊。
这时候,屋里人们静静地听,都被老先生的一番话所感染。京剧《四郎探母》在大陆许多人耳熟能详,它同样曾使多少人一唱三叹,唏嘘不已。文化,只有文化,才能有这样的凝聚力。不管台湾人,香港人,还是大陆人,只要你是炎黄子孙,就能使你品出同一种音调,同一种思绪,同一感叹,同一伤愁。不然,家国哀,民族恨、故园情、游子意,什么都会无声无息的消逝去,磨灭掉。不然,形如散沙的海外华人早已把异乡当做故乡,还懂得什么为《四郎探母》戏情而感动,为四郎之探而慨叹。
韦庄诗云:“年年春日异乡悲,杜曲黄莺可得知。更被夕阳江岸上,断肠烟柳一丝丝。”诗词和戏文,唱出的都是同一种含义的情感心结,让人感动,惹人感慨。而这,也就是炎黄子孙的“文化精神”吧。
注:图为京剧《四郎探母》剧照
高远《巴黎女人篇》:
6、你不为珠宝动心
5、那一次坐怀不乱(图)
3、迷恋黑小伙儿
2、老牛吃嫩草(图)
1、永远十八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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