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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从意大利图书馆带回几张复刻画,我挑了介张,后来她发了一个链接我,刚才有空打开,亦舒写得好,写得好的意思是你在任何时代任何时候看她都会心中震动,——————————意大利的美术馆是全世界最蹩脚的,并没有气温调节,大热的天,她的头发几乎会滴出汗来,她的T恤全湿。我觉得她与维纳斯出世的时候有一种同样的美,一种以惊讶的态度看世界的天真。
维纳斯出世这幅画是没有办法复制的,我看过多少复制品,都不会像真的。太美了。维纳斯的金发边沿上闪着金光,她那独有鲍蒂昔里的鹅蛋脸,大而郁气的眼睛,小而下垂的嘴唇,那只下巴微微的下坠,踏在一只扇贝上,赤足是完美的。
颜色有一种阴沉,沉得跟天津地毡一样。今天是这个颜色,过三千年也还是这个颜色,这就是无法复制的道理。扇贝上的金边我从来没有在画册上看见过。
她的眼泪缓缓的流下来。
我觉得很奇怪。
我不会为一张画而哭,永远不会,除非那张画使我想起一件事,一个人。
她站在那里很久很久,她用手擦去了眼泪。
她转过头,看左方的《春天》。但是没有多久,她低下头,坐在画前。我坐在她身后,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我,也许她被人盯梢盯惯了,根本觉得无所谓。我坐在她身后,拉了拉她的发梢,她马上觉得了,转过头来。
我向她笑笑。
她也向我笑笑。她是那么一个美丽的女孩子。
我说:“美丽的画。”
她点点头。她犹疑了一下,然后开口跟我说话。
她说:“很久之前,有一个人,说我的脸,像鲍蒂昔里的维纳斯。他当然是骗我的,可是我听着很乐意,你知道,女人就是这样子。”她又笑了笑。
“他没有骗你,你真的有一张鲍蒂昔里的脸。”我说。
在外国,只要碰到本国的人,随时可以谈很深入的话。
她说:“他走了。”
我点点头。
她说:“我希望他找到一个毕加索脸的女人,三个鼻子。”
我笑,“也许他找到的是粉红时期的女人。”
她也笑。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含笑。”
“好名字!”
“像广东娘姨的名字。”她说。
我重复一次:“好名字。”
“我回来再看一次这幅画。其实是划不来的,你明白。可是……我只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