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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前几天,去了一趟香港,跟着两个偶像去了一趟浅水湾,
浅水湾,在我心里,就是张国荣,就是翁美玲,就是林青霞,就是亦舒,更重要的是,那里就是张爱玲,
所以,当车子从港大飞弛到浅水湾时,心里还是有点激动的,因为这是张爱玲去看她妈妈的路,那条路,坐车都要半个小时,走路更远,在小团圆里面,当张爱玲妈妈在香港的时候,港大的张爱玲隔天一要去看她一次,
看她妈妈谈恋爱,看她妈妈不穿内衣鹅黄内衣躲到浴室,看她和妈妈告别时,妈妈淡淡地说你不必来送我,
汽车走过时,水溅起.....
我猜,在张爱玲的脑子里,浅水湾一直是灰色的,灰色的天与地,还有那些无情有情的人们.
脑子里是灰色的,可是眼前却是阳光灿烂,广东的天气,一如既往的那么晴朗.
一路上,可以看到南中国的天,蓝而清清彻,一路上,都有影树长在左右,此时没有野火花,却有郁郁不得志的深绿,张爱玲对这花印象深刻,实在是因为上海没有这种烧得尽兴的树.
车子停在,浅水湾酒店的时候,还愣了一愣,因为迎面是一个巨大的现代高楼,沿着台阶往上,才见一种淡黄色的小房子,蓝白格子的棚子,黄色百叶窗,门前有白色喷水池以及叫不出名字的巨大的沉甸甸的花朵。
西餐厅要十一点钟才开,我们去的是咖啡馆,
几乎全是外国人,就算是中国人,也在说英国话,
庭院里是棕树,菲佣,小狗,圆滚滚的孩子,
1920年,一个英国人来到这里,塑造了著名的酒店以及玫瑰园……
这里很安静,隔壁是黎明住的恨天高,再隔壁是龚如心的百合样的巨大楼厦,
没有什么人,因为是远郊,
自由行的旅客们都嫌这里太远,海港城的广东道才是他们奋战的地点,
坐在这里的时候,你依然可以很容易地想起当年那奢华迷乱的殖民地景像,
首先想起的当然是<倾城之恋>,提到浅水湾酒店的地方,有四五处,
到了旅馆门前,却看不见旅馆在哪里。他们下了车,走上极宽的石级,到了花木萧疏的高台上,方见再高的地方有两幢黄色房子。徐先生早定下了房间,仆欧们领着他们沿着碎石小径走去,进了昏黄的饭厅,经过昏黄的穿堂,往二层楼上走,一转弯,有一扇门通着一个小阳台,搭着絮藤花架,晒着半壁斜阳。阳台上有两个人站着说话,只见一个女的,背向着他们,披着一头漆黑的长发直垂到脚踝上,脚踝上套着赤金扭麻花镯子,光着腿,底下看不仔细是否趿着拖鞋,上面微微露出一截印度式窄脚。”
——《倾城之恋》
流苏道:"是红的么?"柳原道:"红!
"黑夜里,她看不出那红色,然而她直觉地知道它是红得不能再红了,红得不可收拾,一蓬蓬一蓬蓬的小花,窝在参天大树上,壁栗剥落燃烧着,一路烧过去;把那紫蓝的天也薰红了。她仰着脸望上去。柳原道:"广东人叫它'影树',你看这叶子。"叶子像凤尾草,一阵风过,那轻纤的黑色剪影零零落落颤动着,耳边恍惚听见一串小小的音符,不成腔,像檐前铁马的叮当。
柳原道:"我们到那边去走走。"流苏不作声。他走,她就缓缓的跟了过去。时间横竖还早,路上散步的人多着呢──没关系。从浅水湾饭店过去一截子路,空中飞跨着一座桥梁,桥那边是山,桥这边是一堵灰砖砌成的墙壁,拦住了这边的山。
柳原靠在墙上,流苏也就靠在墙上,一眼看上去,那堵墙极高极高,望不见边。墙是冷而粗糙,死的颜色。她的脸,托在墙上,反衬着,也变了样──红嘴唇、水眼睛、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一张脸。柳原看着她道:"这堵墙,不知为什么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类的话。……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倾城之恋》
——《倾城之恋》
期们在餐室外面的走廊上拣了个桌子坐下。石阑干外生着高大的棕榈树,那丝丝缕缕披散着的叶子在太阳光里微微发抖,像光亮的喷泉。树底下也有喷水池子,可没有那么伟丽。柳原问道:"徐太太他们今天打算怎么玩?"流苏道:"听说是要找房子去。"柳原道:"他们找他们的房子,我们玩我们的。你喜欢到海滩上去还是到城里去看看?"流苏前一天下午已经用望远镜看了看附近的海滩,红男绿女,果然热闹非凡,只是行动太自由了一点,她不免略具戒心,因此便提议进城去。他们赶上了一辆旅馆里特备的公共汽车,到了市中心区。
——《倾城之恋》
“好了,那你明天来吧,你会乘公共汽车?”蕊秋用英文向九莉说。
亨利嬷嬷忽然想起来问:“你住在哪里?”
蕊秋略顿了顿道:“浅水湾饭店。”
“嗳,那地方很好,”亨利嬷嬷漫应著。
两人都声色不懂,九莉在旁边却奇窘,知道那是香港最贵的旅馆,她倒会装穷,占修道院的便宜,白住一夏天。
三人继续往下走。
“你怎么来的?”亨利嬷嬷搭讪著说。
“朋友的车子送我来的,”蕊秋说得很快,声音又轻,眼睛望到别处去,是撇过一边不提的口吻。
亨利嬷嬷一听,就站住了脚,没再往下送。
九莉怕跟亨利嬷嬷一块上去,明知她绝对不会对她说什么,但是自己多送几步,似乎也是应当的,因此继续跟著走。但是再往下走,就看得见马路了。车子停在这边看不见,但是对街有辆小汽车,当然也许是对门那家的。她也站住了。
应当就这样微笑站在这里,等到她母亲的背影消失为止。——倒像是等著看汽车里是什么人代开车门,如果是对街这一辆的话。立刻返身上去,又怕赶上亨利嬷嬷。她怔了怔之后,转身上去,又怕亨利嬷嬷看见她走得特别慢,存心躲她。
有一天她临走,蕊秋跟她一块下去,旅馆楼下的服饰店古玩店在一条丁字式短巷里面,上面穹形玻璃屋顶。蕊秋正看橱窗,有人从横巷里走出来,两下里都笑著招呼了一声“嗳!”是项八小姐,还有毕先生。并排走著,眼梢带著点那件白色游泳衣,乳房太尖,像假的。从前她在法国南部拍的海滩上的照片永远穿著很多衣服,长袴,鹦哥绿织花毛线凉鞋遮住脚背,她裹过脚。总不见得不下水?九莉避免看她脚上这双白色橡胶软底鞋。缠足的人腿细而直,更显得鞋太大,当然里面衬垫了东西。
出了小树林,一带淡褚红的沙滩,足迹零乱。有个夫妇带著孩子在淌水,又有一家人在打海滩球,都是广东人或“澳门人”。只有九莉穿著旗袍,已经够刺目了,又戴著眼镜,是来香港前楚娣力劝她戴的。她总觉得像周身戴了手套,连太阳照著都隔了一层。
“看喏!”蕊秋用脚尖拨了拨一只星鱼。
星鱼身上一粒粒突出的圆点镶嵌在漆黑的纹路间,像东南亚的一种嵌黒银镯。但是那鼓唧唧的银色肉疱又使人有点毛骨悚然。
“游泳就是怕那种果冻鱼,碰著像针刺一样疼,”瑞秋说。
九莉笑道:“嗳,我在船上看见的。”到香港来的船上,在船舷上看见水里一团团黄雾似的漂浮著。
留这么大的空地干什么,她心里想。不盖点船坞什么的,至少还有点用处。其实她刚才来的时候,一下公共汽车,沥青道旁簇拥著日本茉莉的丛树,圆墩墩一堆堆浓密的绿叶堆在地上,黄昏时分虫声唧唧,蒸发出一阵阵茉莉花香,林中露出一带瓶式白石阑干,已经兴奋起来,觉得一定像南法海边。不知道为什么,一跟她母亲在一起,就百样无味起来。
“就在这儿坐坐吧。”蕊秋在林边拣了块白石坐下。
蚊子咬得厉害。当中不能抓痒,但是终于免不了抓了抓腿肚子。“这儿蚊子真多。”
“不是蚊子,是沙蝇,小得很的。”
“叮了特别痒。早晓得穿袜子了。”到海滩上要穿袜子?
憋著不抓,熬了很久。
水里突然涌起一个人来,映在那青灰色黄昏的海面上,一瞥间清晰异常,崛起半截身子像匹白马,一撮黑头发粘贴在眉心,有些白马额前托著一撮黒鬃毛,有秽亵感,也许因为使人联想到阴毛,他一扬手向这里招呼了一声,蕊秋便站起身来向九莉道:“好,你回去吧。”
九莉站起来应了一声,但是走得不能太匆忙,看见蕊秋踏著那太大的橡胶鞋淌水,脚步不大稳。那大概是个年青的英国人,站在水里等她。
我们在走廊里看那些旧时的痕迹,
格子旗袍,以及许多年前的照片,
多少风流韵事惨痛旧事欢乐过往都在此地发生,
只是已经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