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过的最好笑的歌,是一个师兄唱的beyond。
“今天饿(我),寒夜里看蛇(雪)飘过……”每次绝对要把每一个人笑到趴地,开始时我们常常寸他:“来广东十多年了,没吃过蛇肉也见过蛇跑……”到后来,他的“蛇”成了K局一道亮丽风景线,有了个外号叫“蛇王”,如果哪一次唱歌不让他“蛇”一下,简直这个K局就不算成功。
别人都觉得我很奇怪,一个正宗的湖南人,怎么会唱那么多广东话的歌,其实不光是我,大部分我们这个年代在广东生活的外地人都只会唱广东歌,外人看着很奇怪,明明不是这里人为啥要起劲地大唱走调广东歌,其实对我们来说一点不奇怪,无它,广东歌后面是我们的青葱岁月。
在我们成长的年代,广东像一颗宝珠在放着光,一切有关广东的都是好的,城市里最贵的是粤式海鲜酒楼,商店里最美的衣服都号称广州拿货,“买单”“的士”“炒鱿鱼”……广东话披着金带着彩进入了我们的生活,录音机里放的全是广东歌,从《一生何求》到《飘雪》然后是《万水千山总是情》《相思风雨中》《石头记》刘德华张学友郭富城林忆莲黄耀明王菲……我们成长的年代里,广东话全部占领流行世界,而唱广东歌一定要用广东话唱才像话,你试试用普通话去唱“浪奔浪流”——你会被人打的……
至于我个人跟广东话的缘份,皆因高中时代,我曾经暗地勤学苦练《祝福》,在期末联欢会上大出风头,我想,那可能是我爱广东话的缘起。再后来,我来了广东工作慢慢爱上了广东话中的小趣味,由开始的不懂到后来的“识听不识讲”,过程很短,可能因为看港剧看得多,我爱收集广东话里那些精灵古怪的词藻,比如“滚”
“阴功” “懒叻! “演嘢!”……每个词都“够晒腌尖”又
“够晒暖”,每次饭局上都有有文化的广东人企图用活的语言化石\韵尾古词之类来教育我,其实不需讲这么多,就像那命中注定人走过来一秒钟之内你就会爱上。
我个人认为用广东口语写作最厉害的专栏作家是香港填词人黄伟文,我有他的每一本书,每次读他的文章,都让人忍俊不禁,抄录一段,他写他如何当梁雁翎小姐服装指导时的文章:
“1994年的我,其实不算十分等钱使,但我却收了人家一万元替梁雁翎小姐做STYLING,系,真系,梁雁翎,今日回家想起来,竟然光荣多于惭愧。
与其说经不起人家盛意拳拳,不如说喜欢了时装这么久,难得有人赏识自己的眼光,基本上,无钱都肯制.当然,谁不想替王菲装装身,但当生命只给你梁雁翎的时候,唯有尽力做好梁雁翎,教王菲妒忌.
那是个麦洁文已经除下JPG,叶玉卿刚穿起VERSACE,陈雅伦还未买到DOLCE&GABBANA的年代,但无论是什么年代,我想,梁雁翎都会是个stylists们的大难题吧.如果你从来不知道梁雁翎是什么的话,在这里也无法解释,一言难尽;但是如果你不幸有收看过”飞图卡拉OK广告杂志"的话,你一定明白我的苦处……”
这段时装专栏,外地人多半看不懂,但懂广东话的人一定明白它那浓烈的贱贱的趣味,那种对往事的嘀笑皆非又恋恋不忘还有点自嘲的势利,复杂到极,但又简单到极,诙诣、抵死,过瘾,别有一番深意,直指心灵深处,“顶到你个肺”,而妙处又不足与外人道。
冷血的牛津大学教授李察道金斯Richard
Dawkins在他的名著《自私的基因》里写道“语言是一种迷困,它会过五关折六将,披尽风沙始遇金。”
我想,广东话于我来说也是这样吧,它同我非亲非故,但却至情至性,它是我在混浊人世里迎面撞上的知已,风雨途中恰遇的妙人,偶尔在“寒夜里看蛇(雪)飘过”时惊鸿一现,会心一笑相对无言中,两相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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