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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静

(2005-12-21 16:35:21)
分类: 胡扯

我喜欢自顾自地爱一些有着巨大才华的女性,她们张着那巨大的翅膀,散发着金属的光芒,缓慢地旋转,老盯着,没发现什么变化呀,不盯着看,一抬头,眼前又是另一个世界.

就像看着柴静的感觉.

透明脆弱的一触及破的女子,

现在在严肃地发出道德的诘问.

呵呵.

不知她这辈子,会变成怎样.

远远地观望.

不过,她的访问是真好啊,

每一次都像绿妖的那句评价,

每一次都是一次含泪的冲刺.

真是有才华的人啊!

 

 

 

遇见蔡琴

 作者:柴静

 

    我听蔡琴的电台节目比听她的歌早,大约十年前。

  那是台湾中广流行网的“日正当中”,她主持了十三年,最后一期,却不动声色离开。等到可以问她原因时,是在多年以后的北京。7月21日晚上,我们对坐,中间隔了走来走去的人,灯,还有时间。

  “因为那时候离婚,心情很不好。电台非常反映我的真实性格和内心生活,那是一个幽默坦白的节目,以那时的心情是完全没有办法做下去的,所以离开了。”她悠悠说起当年事。

  我打量她,穿镶蕾丝的紫衫,碎钻的链子缠在腕上,在灯下闪烁不宁。背后是红的墙,白的百合。她言笑晏晏,不见岁月痕迹。

  “怎么走过来呢?像我新专辑里的《缺口》一样……时间吧。我也有爬不起来的那些时刻,但那些时刻,不必大声呼痛,忍一忍吧。那个时候,音乐是非常好的朋友,它是那么善解人意,你会直觉需要它,一旦它播放出来的时候……” 她深深吸一口气,手势庄严温柔,“空气里都是了解。”

  “很早就明白唱歌会是你一辈子的事情吗?”

  “绝对没想到。我是一个没有计划也没有太大智慧的人,从小我幻想当画家,没想到这支笔后来只是用来化妆,哈。当时是一个美工设计的学生,去参加一个歌唱比赛,也不是为了爱唱歌,只是那时台湾的学生人手一把吉他,于是我也去买,付钱之前看到海报,说是比赛前五名有吉他赠送,就去了,于是被唱片公司选中。”

  那是1979年,她穿白衫黑裙,梳妹妹头。

  “那时你怎么懂得《恰似你的温柔》里那种人生滋味?”我纳罕。

  她莞尔,“我的音色比较成熟,乍听之下,好像很懂这首歌,那时还是一个大学生,怎么会明白呢?但是我后来问梁弘志,你写的时候你懂吗?他说也只是当写新诗来写的。当然,这首歌唱唱唱,唱到现在,至少也有上万次,因为岁月的成长,人总会在某个瞬间忽然明白什么是‘破碎的脸’,什么是‘浪花的手’ 。可是如果让我在台上穿不同的衣服,总是唱《恰似你的温柔》、《不了情》,我不会满足。从小看‘演唱’这两个字,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要加‘演’这个字?因为那是唱的极致。”

  1998年她终于出演歌舞剧《天使不夜城》。那是当年她在主持《日正当中》的时候,说到电影与歌舞剧时,已埋下的愿望。

  “这一次,张力很大,起伏很强烈,还有那么好听的歌曲---还要跳mnbo。”她喜滋滋。

  拉丁舞?

  “要从头学。第一个动作还勉强跟得上,到第八个,我已经从第一排到了教室的最角落,差点没哭出来----天哪,难道我老了吗?一看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我是最老的一个。怎么办?这是我答应自己的事情。只有每天回去,自己用最笨的法子练,你看,这个。”

  她给我演示“右臂右点脚踏跳”,我在心里轻轻吹了一下口哨。

  “每天睡觉前脚都要抽筋,根本没有松懈的一刻,那半年,每天醒来时我都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睡着,因为整个脑子都在唱那个歌舞剧的歌。”

  “这是人生里我会为自己鼓掌的一件事情,”她双目闪亮。“演出那一夜,化了很浓的舞台妆,戴上假发,穿上演出服和复杂的麦克风,我对着镜子看着我自己,非常感动,对自己做一个加油的手势。整个戏演完以后,谢幕的时候,全场起立,拍手,有人还掉了眼泪。我回到后台,再看着镜子里面,眼泪汩汩地流下来。那种感觉真是……那一刹那我就完全了解什么是自信。我觉得一个人要支持自己,去靠任何一个别人,都是很愚蠢的。”

  我问她演什么角色。

  本世纪末“我演一个妓女,哈哈哈,而且是年华老去、生意不好的妓女,她在社会上是这么卑微的一个人,却一心一意想结婚。整场戏她出了很多笑话。到了最后还是悲剧的。男人怎么会尊敬一个妓女呢?可是,她为什么不能有梦想呢?”

  一瞬间,我记起她唱“点亮霓虹灯,粉刷这黑夜不会那么深,纵然心已冷也把爱当作真……”

  “你也有过爱的挫折吗?”我问。

  “我就没有我的角色这么勇敢了,我只能承认我的失败,但是我还不敢真正很有信心地迎接可能的成功,在爱情上。”她想了想自己的话,点点头。空气里都是静默和百合细若游丝的清香。

  我拿起桌上她那张叫《遇见》的新专辑,看看歌名,忍不住微笑。

  她也笑:“是,这些歌都是80年代台湾很红的歌,‘bala’歌,就是说烂得不能再烂了,但就像我不怕跟人家穿同一个款式的衣服,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衣服穿我们,是我们穿衣服。从前当我听到《张三的歌》、《驿动的心》时,我会想这些歌为什么不是我唱的?这次,可以了。”

  “有没有更私人的理由?”

  “嗯……这一首,”她指着《把悲伤留给自己》。“我父亲去世的那天我才听到这首歌。那时全家都很哀伤,我是长女,要处理很多事,一直忙忙忙,忙到下午五六点,我们要到山顶的佛寺去,弟弟问我吃饭了没有,我才想起来,去了对面的商店,只是想买一瓶矿泉水和两只茶叶蛋。站在两个货架中间,忽然收音机里就传来陈升这首歌,我刚好听到那两句说‘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我站在那里就哭起来了。因为我的爸爸一直把我当一个儿子在训练,我知道他的遗憾是我不够温柔---可是……”

  她的经纪人在旁边指指手表,她停下来看看我,笑吟吟。

  最后我依记者俗例问她“最大的梦想”,以为会是在领终生成就奖时大家一起鼓掌下泪,享受殊荣。结果她说“到处去旅行”。

  咦?她曾经说“家是我的堡垒”,一遍一遍。

  “那时我在外面只想早早结束可以回家去,后来……大家都说你去过很多地方,真的吗?我只记得后台,还有饭店----天哪,连饭店我也记不清楚了,有一天,我真的试图想回忆起芝加哥的饭店是什么样子,比利时的饭店是什么样子… …结果超过十五个以后,我完全混乱了。所以这个世界,我们好像到过了,因为有机票,还有行李上的很多标签……但并不代表我们真的到过那个地方。以后我要真正去了解这个世界。

  “至于家……对我们这些要到处走的人来讲,只要按下手提音响上的play,你喜欢的音乐播送出来的时候,那个空间就是你的家。”

  跟她握别。

  回程车上,音响里放《时间的河》,窗外灯火流丽之极,蔡琴的声音醇厚纯净,“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令人烂醉。那是1987年的歌了吧。

  这么多年了吗?真不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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