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人口外流，小镇上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以早餐店为例，尽管我生活的这个镇并不算小，但青壮打工去，镇上的常住人口肯定不足一万，却有好几十家早餐店抢生意，竞争的残酷可想而知。

　　但凡没有行政权力介入，竞争越是残酷，经营者越是往物美价廉、服务态度好的方向上努力。以价格为例，本镇一碗素面或者素粉是3块钱；一碗牛肉面或者牛肉粉是7-8块钱，且牛肉非常多。据我目测，恐怕有接近一两（这当然与最近牛肉降价有很大关系）。

　　我们湖北人不怎么喜欢吃酱菜，一般喜欢吃泡菜。就是将时令蔬菜，如萝卜、辣椒、豆角放在淡盐水中浸泡，容其自然发酵，浸出特殊味道。在绝大多数早餐店里，泡菜坛子放在醒目位置，顾客想吃，就自己去夹，夹一份不够，吃完了再去添，添几次都行。

　　我侄女才入职不久，年青人面嫩，且平时也不怎么吃泡菜，前些天想尝尝，就问一家店的老板娘：能不能夹点泡菜吃。老板娘回答：那有什么关系？你愿意吃我们自己做的泡菜，就是瞧得起我们、“把我们当人了”（湖北方言，不蔑视的意思），然后还给我们端出小小的一碟煮蚕豆，说：尝尝吧，也是我们自己做的。其实我们在这家店里的消费，也就是两碗牛排面，共计16块钱。每碗面中是4大块牛排。

       有几家很讲究的店子，还提供免费的米酒。即便顾客就是消费一碗3块钱的素面，也是泡菜想吃几碟就吃几碟、米酒想喝几碗就喝几碗。至于卫生纸，就装在盒子里，每张桌上一盒，用完了老板会及时装新纸。有些店子里的桌上还有牙签。

  　 当然的了，“羊毛出在羊身上”，无论竞争多么惨烈，利润率多低，都还是能容纳泡菜、米酒、卫生纸、牙签的成本。

  　 有没有一些顾客爱沾小便宜，肆意取用卫生纸，或者将整筒的牙签拿走呢？应该也是有的吧。然而，用脚丫想想也知道，这样的人并不会很多。且有时候，一些人多取用些卫生纸，自然是确实需要。人家确实需要，取用些卫生纸而已，根本不值什么钱，予人方便又如何？做人做到了在这点点小事上斤斤计较，就太小肚鸡肠、上不得台面了。

　　我唠叨这些，是因为一则新闻：北京天坛分别在北门、南门、西门三座公厕共安装6台“人脸识别厕纸机”。工作人员介绍，站立在特定的识别区，通过屏幕识别人脸，随后机器下部会自动出纸，出纸长度约60厘米。试点结束后，如市民游客反映良好，则全园推广使用。

　　类似之“狗血新闻”，近些年来层出不穷。而主流舆论的主基调，一般是国民爱沾小便宜、素质低等等。但换了我们乡下人来评论，却大约是：多大点事呢，大惊小怪个什么？便是从经济角度上说，游客去天坛，不买门票的么？一张票几十块，就那么在意一点点卫生纸的费用？

　　相关内容，不是不可以讨论，甚至不是不可以作学术上的研究，如无主财产成了“唐僧肉”、事故现场围观者众却少有人真正伸出援手等等，并不是中国的特有现象，在国外都作过深入研究，且有特定结论。即无主财产成了“唐僧肉”等，其实是人性的组成部分。既然为人性，则多数人不能免，就不宜只是空洞地指责，应基于此作公共制度的设计与调整。但在公共制度的设计与调整过程中，要饱含善意，绝不能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甚至采取尖酸刻薄的强制性措施。譬如出60厘米长度的纸，能保证够用吗？在此方面作硬性规定，缺德不缺德？真是吃饱了没正事做，无聊不无聊？

　　公共管理之难，并非在于其本身多么复杂，而在于个中人的颟顸刻薄、没有人味。如上述，北京天坛的管理方，甭看连“人脸识别厕纸机”的高科技都整了出来，依旧是“扯蛋”，充其量是高科技“扯蛋”而已。公共事，无论大小，但凡个中人没有人味、不食人间烟火，总不免大惊小怪、无限上纲，结果便是冰冷僵硬、一意孤行，尖酸刻薄、与人为恶。

敬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乡下人看世界

http://s3/mw690/001j5Qrjzy73UWP0QkW52&6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