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幸福你未必能看得见

　　　　　　　　　　　　　许斌

　　“家家住别墅、人人盖新楼”。福建漳州市平和县坂仔镇西坑村曾因此闻名全省。但别墅，其实不全是村民们自己要求修建的，政府部门在其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一是给信用社压力，帮村民们贷款；二是发动干部到村民家游说，不说通不走；三是政府先把旧房给拆了，那就不由得村民不建别墅了。然而，因为偏僻，别墅群逐渐被村民放弃，更可怕的是，为了建别墅，村民们欠了一屁股债，很难还得清，信用社可能要采取法律手段逼债了。（新华网）http://news.sina.com.cn/c/2006-02-14/07588198231s.shtml

　　责怪地方官员冒进邀功是第一印象，但地方官员何以要采取这种冒进方式邀功却引人深思。答案是：现实的管理体系内，已经形成潜规则，想邀功就要冒进，而冒进了往往就邀得来功。而冒进的内含，就是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上做文章；冒进的表象，就是一堆砖头。

　　西坑村的遭遇肯定不是个例。我家乡荆州市，在没有与原沙市市合并以前还是江陵县，当时划了几条街搞开发，居民自己要建房子，那可不是你想修成什么样都可以的，必须得3层以上，没钱怎么办？乡民们毕竟有办法，修栋2层的房子，然后在临街那一面的楼顶砌上一面墙，不熟悉内情的人走马观花视察的时候，不就看成3层了吗？俗称“假3层”。

　　责怪地方官员冒进邀功，不如反思现实的管理体系，为什么只专注于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专注于一堆砖头。来西坑村参观的人曾经络绎不绝，毫无疑问，这里被树为了发展典型，成了被宣传的对象，直白一点说，就是地方政府的政绩得到了上级政府及有关领导的认可。那么，认可的标准是什么？就是这几十栋别墅吗？有没有问过，村民们是否在完全自愿的前提下建起了别墅；是否调查过，村民们怎么可能不约而同花这么大一笔钱建别墅，是否参杂了行政强迫的因素，政府行为是否逾越了行政边界；是否想到规劝乡民花这么多钱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建别墅很可能得不偿失，会给他们日后的生活造成很不利的影响。

　　从地方政府下功夫打造这一片别墅群，到地方因此成为被宣扬的对象，真正体现出来的，是现实政绩观念与考核体系的扭曲，上有好者，下面自然想方设法迎合，棍子恐怕也不能完全打在地方政府头上。而结果，正如报道，这种扭曲的，建立在几块砖头上的政绩是脆弱的，完全经受不住时间考验，带给村民的将是莫大灾难。

　　西坑村的窘境被暴光了，但类似行为能因此得到真正有效的遏止吗？如果现实的政绩标准依然是几块砖头或者报表上的一堆数字，类似行为必然还在其它地方发生，几乎避免不了。

　　其实政绩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呢？结合中国的现实，我个人的理解恰好不是政府自己挺身而出，身先土卒带领大家奔小康，而是格守行政边界一丝一豪不逾越；是模范遵守法律法规，尽最大努力确保这个地方公平、公正的发展环境；是确保任何一个公民自由发展的机会，是最大限度保证他们的人身与合法财产不受任何势力侵犯。任何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都不要把自己当做开创世纪的大英雄，更不要将涉足具体经济事务甚至干涉公众生活自由当做政绩，当做考核英雄的标准。否则，英雄制造不出来，反而会制造出一些带来灾难的枭雄。

　　地方政府惘顾民生当然令人愤怒，但我们更应该反思地方政府惘顾民生的动力源自何方。

　　真正的幸福藏在百姓的内心深处；真正幸福的生活表现为千万种不同的现实生活方式；真正的幸福绝不仅仅为了做给人看。而真正的政绩是创造条件让所有公民有机会自由选择自己走向幸福的道路，是保障他们能豪无顾忌地享受他们自己认定的幸福方式。如果，将幸福的标准定位在一堆砖头上，唯砖头论英雄，那么，砖头肯定会被堆出来，不同的地方，表现为不同的形式，也许是一条路，也许是几栋楼，也许是一片别墅。挟了行政权力，这一切，即便在很穷的地方，也可以轻易堆起来。只是埋在这砖头下面的，往往不是幸福，而是强迫命令与灾难。

　　西坑村陷入了困境，但责任，却不能完全由地方政府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