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秘境

——墨未浓“雾里看画”之五十七

【比利时雷尼·马格利特《戴黑帽的男人》】

墨未浓

“当人想要模仿行走时，却创造了完全不像腿的车轮，这样，他便不知不觉地做了超现实主义的事情。”作为“超现实主义”一词的首创者，法国诗人阿波利奈尔在谈到自己的“超现实主义戏剧”《蒂蕾西娅的乳房》时振振有词地对这一艺术流派作了一个形象的比拟。他不无风趣地把人与生俱来的想象力、创造性及梦幻虚拟作为宗派的不二法门，输入进超现实主义艺术的骨髓内里，给模仿和克隆扩展了无限的边界和外延。

在形象塑造方面，更加具备叛逆精神的艺术家里，不得不说的应该是比利时画家雷尼·马格利特，他不仅仅创作了《这不是一支烟斗》这样在超现实主义艺术上具有代表性并被列入书籍和教学通用范例的奇幻之作，还用哲思之笔抛给了世界一幅名为《戴黑帽的男人》的惊世之作。14岁的画家雷尼·马格利特亲眼目睹了投河自尽的母亲被打捞上来的场景：浮肿的身体泛着白光，面部被衣饰散乱地遮掩着，发丝上闪着水光。这一幼时的记忆像楔子一样镶入他大脑的最深处，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童年是无尽的宝藏，童年也是一生的藩篱，所有的艺术作品，都能在艺术家童年的镜像里找到出处和蓝本。《戴黑帽的男人》虽然是画家马格利特移花接木的自画像，虽然我能通过画家细致入微的描摹看到魔幻现实主义和超现实主义交媾衍生的无限惊喜，譬如人物衣饰的工整呆板，譬如人物领带和礼貌的一丝不苟，譬如人物站姿的挺拔耿直，譬如河边或者海边堤坝石块垒砌之整齐方正……但在那一刻，就在我的眼睛不停地凝视这幅画中戴黑帽的男人的时候，我的眼前忽而出现了幻境。这个时候，我的身体瞬间痉挛，像是一阵寒风在六月的天景里刮了过来。这个时候，那一幅画被寒风刮倒了，咣当一声躺在了河边。我刹那间变成了14岁的雷尼·马格利特，我就站在河边，眼神里透露着惊愕和恐怖，透露着彻世的绝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幅画，那是一幅画吗？那就是母亲被刚刚从河里打捞上来，面朝天空的样子。开阔的河面之上，蓝天一会儿被阴云拉上了帷幕，在母亲的面部之上，到底是遮挡着衣饰，还是一个飞来的苹果呢？我简直不能想象我的这一幻境，但却不能阻挡。记忆会被暂时抹掉，但那记忆地盘之上的油腻却浸渍到了神经的沟沟坎坎。每一处血脉都可能被瞬时唤醒，在唤醒的同时，将敷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我将谈到那个带着枝柯的绿色的苹果，那个具有诗意的飞来之物，那个占据了或者遮蔽了人物语境表达的梦幻之境。为什么不是面纱，为什么是绿色的苹果呢？难道是对母亲的祈愿？那绿色是要让生命复活或者嫁接一种未来？这个，我真的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