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色彩里获得神秘的诗意

——墨未浓“雾里看画”之三十四

【意大利乔尔乔内《暴风雨》】

墨未浓

毋庸置疑，意大利文艺复兴后期威尼斯画派的代表人物乔尔乔内在人与自然的解构里暴露了自己内心的迤逦和幽暗。在富于宗教神秘禅语的深色调喜好和过于饱满的语境言说里，他甚至可以让一条小溪都蒙上一层酱紫色的镜面之语，不能不说这就是他内心的繁茂和绵长通过激情地抒写所呈现出的镜像了。

我比较习惯于在色彩浓艳的画面中主动去寻找亮光，哪怕是少得可怜的一丝亮光。或许生命意识里那些对光的期待在左右着我对一幅画的审视，在一些险恶的环境或氛围里，总是想找一个恰如其分的出口，喘一口气。这种苛刻却近似于安全可靠的审美意趣，很大限度地攫取了我对于画作外延的探求。从而在更加直观和表象的把望里，使自己的审美在浅陋的表层游来荡去。那探究的目光也就像掘进在坚硬岩石上的钢钻，只看到火星四射的壮观，却没有深入进一丝一毫的进尺。

乔尔乔内的《暴风雨》是非要揭开一层层的面纱，方能尝到甘饴之美的曲径通幽之作。我是在远方的那道闪电里寻到解读这幅画的神秘密码的，当然，这也未必是唯一的钥匙。每一个人对于艺术的经历不同，所以切入画面的语境也就大相径庭了。艺术之所以为艺术，就在于感同身受的歧义性所形成的不同风景吧。那道闪电照亮了画面中幽暗的部分，但不是全部。该暗的还在暗着，并且一直暗下去。该亮的却亮了起来，而且亮得耀眼。按照光速的先后顺序，最先亮起来的应该是天空中锦簇着的一团团云朵。在暗灰色的天幕里，变幻着各色形状的云朵狰狞着险恶而蠢蠢欲动的面目，滚滚而来，像要席卷画面近处的安静之境。云朵之下，大地之上，高矮不一的建筑在花树的掩映下明朗了起来，像是要被那道闪电炙烤，更像是有日光在直射一样的明亮。河流被一座桥分割，桥这边近处的水面在桥墩的阴影里形成了一面镜子，再往前就是亮光一片了。我忽然觉得，这些亮光沿着小溪两岸明明灭灭，像是一曲喧响在耳畔的曲子，叮叮淙淙地没有停歇。

乔尔乔内无意要去呈现风景中的人，可人却在风景中拉长了一幅画的悬念和神秘感。我一直认为乔尔乔内是画家中最会讲故事的人，他的画笔在戳到人的时候，也预示了一幅画的戛然而止。我至今不明白乔尔乔内为什么用两根残垣破柱分割开画面中的男子和母婴，而且这两根柱子也在画面亮光的最显眼之处。小溪和柱子是男子和母婴不可逾越的鸿沟，但在这看似鸿沟的自然征象里，目光的熟稔和姿态的祥和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这最前方的亮光也许是在闪电里偶然暴露的一个隐秘之境，却没有阴云密布的凶险和紧迫。

在浓的化不开的色彩里亮起一道闪电，让该亮的都亮起来，这也许是人世间应有的神秘诗意吧。